瞿芳说她腹中胎儿已经一个多月了,算算日子应该是在竹屋有的,她冷不丁地拍了下脑门,差点哀叫出声——就是那天!回到王府之后她困得直接睡着了,把要喝避子汤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恰好第二天楚惊澜又接到去蜀中救灾的旨意,她担心得要命,便再没把这事想起来。
罢了,多想无益。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把腿微微蜷起,像一个圆弧般拱卫着腹部,然后揉着它轻声说:“宝宝,娘不是不想要你来,是怕保护不了你,明白吗?”
言毕,她又是一阵叹息,眉眼之间尽是说不尽道不明的情绪。
幸好瞿芳找准机会混了进来,也幸好替她把了把脉,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若是一个不慎被皇后发现就糟了。说来这孩子也真是坚韧,这段时间跟着她东奔西走不说,那天被皇后推倒在地都没什么事,当真是她的心头宝。
怎么办,才短短几天她就已经舍不得他了。
可是如果最后逃不出这座监牢,她死了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连累肚子里这个小的,她无法不心疼,更无法想象楚惊澜知道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这,她莫名愣了一下。
都说怀孕的女子多愁善感,时喜时忧,她才一个多月就冒出苗头来了,这可不像她的性格,现在正是紧要关头,楚惊澜和家里人都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她必须振作起来,不能放过每一个能逃出去的机会。
“宝宝,娘一定会带着你平安去见爹爹的,相信娘。”
她轻声呢喃着,把薄薄的凉被盖上腹部,然后像婴儿般蜷缩成一团,以护卫的姿态进入了梦乡。
在与外界取得联系之前,她所要做的就是养足精神,静待时机到来。
这一睡又是大半天,做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梦,最后像是回到了澜王府,她躺在摇椅里纳凉,月牙在旁边摇着软罗小扇,屋子里还蒸了冰,甚是清凉舒爽,连澜澜也跑到这里来消暑了,胖乎乎的身子直往她怀里蹭,她一个不留神,那冰凉的小舌头就舔到了脸上,又粘又痒,惹得她咯咯直笑。
“澜澜,别弄……”
她眯着眼翻了个身又要睡过去,潜意识里却忽然劈开一道闪电,惊得她立刻就醒了过来——这里是皇宫,哪里有什么澜澜?
心中的恐惧如黑洞般渐渐扩大,她猛地回头看去,床边竟坐了个人,手还身在半空中,那惨白的指尖还冒着凉意,似乎刚刚摸过她的脸。
“醒了?”
楚桑淮看见她一脸惊慌不禁满意地笑了出来,笑声幽冷而低嗄,像是地府的冥乐,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渗人。夜怀央拼尽全力才把涌到嗓子眼的尖叫咽了回去,迅速爬起来坐好,双手紧揽着被子,肩膀靠进了床角,几秒之后才弯下身行礼。
“臣妾拜见皇上。”
虽然她反应慢了些,但受到如此大的惊吓之后还能镇定地向他行礼,这样的胆色在后宫只怕是无人能出其右,楚桑淮的兴味越发浓厚了起来,随即免了她的礼。
“起来吧,别的女人见到朕坐在床边不是扑过来就是装矜持,你是头一个无喜无怒的,看来……朕今晚没有来错。”
夜怀央的心狂肆跳动,已然深感惊骇,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痕迹,还冷冷地挑明道:“三更半夜,皇上与臣妾共居一室,实在于礼不合。”
“那要与谁才合礼数?朕的皇弟?”楚桑淮嘴角一扯,旋即伸手握住她的下颌,略一使劲就将她带到了身前,“刚才你在梦中喊得可欢了,先前皇后跟朕说朕还不信,如今看来,你对皇弟果真是情根深种啊……”
夜怀央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楚桑淮的双指来回摩挲着,能感觉到她面部轮廓的紧绷,却又格外滑腻,手感非常好,他眼中幽光立现,倏地伸出另一只手勾住她的腰,将她强制性地半搂半抱在怀里,道:“朕还是头一次被女人戏耍成这样,夜怀央,你胆子不小。”
腰间传来剧痛,夜怀央唯恐他伤到孩子,下意识想伸手护住腹部,却被理智瞬间拽了回来,只好咬牙撑住不动,双手死死地攥住凉被,指节皆已泛白。
“皇上抬举了,皇后娘娘的心机智谋胜过臣妾百倍,臣妾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听到她这般冷嘲热讽楚桑淮不但没有发怒,反而阴测测地说道:“不,她不及你,朕的后宫都没有像你这样的女人,亏你还是夜家的家主,朕居然把你给漏了……”
夜怀央听出他语气里所含的征服**,不安的感觉缓缓蔓延了整个心房,刚要开口解围,楚桑淮猛地将她按倒在床上,同时牢牢禁锢住她的手脚,像一只巨兽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肆意而邪淫。
“正因为这样朕可以给你个机会,只要你交出遗诏,等朕杀了楚惊澜之后,你就是朕的贵妃。”
这一刹那,夜怀央终于弄明白楚桑淮是什么心理了。
在他的强压下本不会有人靠近楚惊澜,可她偏偏这么干了,还把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耍了一遍,他既震怒又吃惊,只想要她跪在面前痛哭求饶,然后像后宫的女人一样彻底屈服在他的身下,她越是表现出视权财如粪土一心只为楚惊澜他便越是恼怒,甚至有可能会不顾遗诏的下落而杀了她,所以,她不能直接拒绝他。
但如果现在打反口说她不爱楚惊澜也不现实,没有人会相信,她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或是一个漏洞,让他觉得她是可以被攻破的,这样才会放下疑心。
思及此,她忍住这个姿势带来的恶心感,勾起唇角冷笑道:“贵妃?皇上还真大方!”
楚桑淮察觉到她另有深意,狭长的双目立刻微微一眯,“你想要什么?”
“臣妾若是只想当个普通妃子早就进宫了,何必还嫁给楚惊澜?”夜怀央哼了一声,眼角微卷,溢出倨傲而冷冽的光芒,“我夜怀央,此生非后位不坐!”
楚桑淮的目光陡然凝住,半天都没从她脸上移开,似惊似疑。
肚子已经被他压得隐隐作痛,夜怀央深知不能再跟他拖下去了,遂趁着他心思沉浮之际蓦然挣开了钳制,然后将他推下了床,跟着便坐起来激了他一句:“臣妾身负振兴夜家之职,若到头来还要屈身于王家下头,皇上不如现在就杀了臣妾,趁着天色还早,还能去东凰宫跟那个大肚黄脸婆缠绵一番。”
这话算是戳中楚桑淮的要害了,这么多年皇后不受宠就是因为姿色不足,年龄又大,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个小了十几岁的俏人儿?那扬眉娇嗔、媚眼轻勾的风情简直能让磐石都软成一滩泥,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壮年男子,楚桑淮面色阴沉地盯了她片刻,眼中飘荡的灰雾忽然铺天盖地地覆了过来。
他当真是小瞧了她的**。小瞧了整个夜家的**。
尽管她的话如此大逆不道,他却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更加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着。后宫的女人虽然千姿百态,但掩饰**时用的都是同一种手段,曲意逢迎,希意谀上,哪有一个像她这样坦承的?
楚桑淮心底翻起了滚滚潮浪,恨不得立刻就把夜怀央按在身下,可疑心还未完全消失,他不得不按捺住欲.火,继续试探着夜怀央。
“遗诏还未到手,朕怎么会杀你?便由得你再放肆几天,只是不知道朕下次过来,你又会在梦中唤着谁的名字?”
这个奸贼,当真难骗!
夜怀央暗自腹诽着,却冲他妩媚一笑,满含蛊惑,“若是皇上答应了臣妾的要求,别说遗诏了,臣妾天天梦见您都没问题。”
楚桑淮被那笑容迷惑了一瞬,随后视线便如鹰隼般在她身上梭巡,每一秒都似割肉刮骨,仿佛不把她拆个透彻不罢休,她极力忍耐着呕吐之意,半晌过后他终于开口了。
“答应你又有何妨?但你须明白,朕不是有耐心的人。”楚桑淮忽然伸手将她扯近,狠狠地扣住她的咽喉,“遗诏这个东西,你还是尽早交给朕的好。”
夜怀央面不改色地吐出一句话:“那就要看皇上什么时候把臣妾挪出这个鬼地方了。”
闻言,楚桑淮朝四周扫视了一圈,扔下一句话就转身踏出了房间。
“明天去流光宫待着吧。”
待他的身影走远,门扉又重新阖上之后,夜怀央突然像是全身脱力似地跌坐在床上,手脚发软,汗湿重衫,缓了半天劲才缓过来,随后抬起手揉了揉腰腹,等到舒服了一些,她眼底深藏的那一抹焦虑才渐渐现出来。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了,流光宫是王太后当妃子时住的地方,楚桑淮此举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心和诚意,想必再过不久就会要她交出遗诏,到时她再无理由可以搪塞,所以,流光宫是她最后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