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就下了一条照老规矩的令,下人们不敢懈怠,按着规矩一样一样地来,遂宣洱在轿子坐了一柱香的时辰,侯府那边都只验了十分礼,其中八份被退到了一边。
下人报了一次又一次,礼物是拒了一道又一道,就是没人请他先进去,侯府这下马威给得真真是了得,宣洱都被气笑了。
宣洱带的礼多,侯府排查的时辰也就长,宣洱这边不出去说话,侯府那边也没人过来跟他说话,直到礼物都看过一遍了,侯府的二管家才走到轿前,请宣洱下轿入府。
侯府管家客气有礼,但这时候他再恭敬,也否不了侯府让带着重礼上门的宗亲在侯府的大门口等了大半个时辰的事实。
天子门口,都没这么大的架式!
宣洱在轿中已想好了他回去之后,要唆使朝中官员就此参一笔侯府的事,但面上一点情绪也未露,下轿后还朝侯府的家人拱了下手,带着笑亲和道:“多谢这位家人。”
侯府的二管家是位年纪不大的三旬男子,宣洱之前打听过,这人是侯府的家奴,家中有两子一女,但他没想到的是,迎他的是个二管家,不是大管家屠申。
宣洱见到人,不怒而笑,他朝身边的下人看了一眼,下人见状,连忙双手奉上了一个绣着“福”字的金色小袋。
“区区小心意,还请这位家人莫要嫌弃。”宣洱开了尊口,口气更是随和。
“我府没有这般的规矩,宣二老爷,请。”二管家侧身低头,笑着请人入大门。
侯府今日是开了大门的,大门两边也跟往常一样,站着两个带刀的守门护卫,要说侯府大门跟平常有不一样之处,就是门边堆积了两道高高的被婉拒不收的礼物箱子和盒子。
“多谢。”宣洱只扫了那些不收的东西一眼,笑着入了府。
他这一入府,就直接进了明公殿,宣宏道穿着常服在大殿的门阶上看着庶弟轻步上来,他这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等到人近了,看清了面容苍老,连华服都掩饰不了老态的庶弟,就是穿着常服也是通身贵气的宣宏道展颜一笑,抬首朗声朝宣洱道:“洱弟,你来了。”
宣洱乍见到他,神情有些漠然地看着他,片刻后,他才动了嘴皮,弯身向前拱手,“广海宣洱,见过长兄。”
宣宏道背手向前走了两步,双手扶了他,笑道:“贤弟多礼,快快请起,殿中坐,为兄等候你多时了。”
宣洱当他在外面等的那近一个时辰没等一样,脸上也笑着随他进了正气浩然的明公殿。
明公殿早几年经过大修,早已焕然一新,里头的桌椅也是皇帝让人从皇宫里抬到侯府摆上的,宣洱看着与他印象当中截然不同的明公殿,转头看向了跟他以为的完全相反的长兄,状似不经意地道了一句:“大哥,大嫂呢?”
宣宏道早已料到,回道:“你大嫂这些年一心向佛,早不见客了。”
宣洱“啊”了一声,张大了眼,看着他极为惊讶地道,“这怎么跟我听说的不一样?我怎么听说的是大嫂疯了,被你儿媳妇关起来了?”
宣宏道脸上的笑顿时就淡了下来。
见此,宣洱眼中带着恶意笑了起来。
他这长兄,不会以为,他宣洱是来给他拍马屁,奉承他的吧?
第166章
宣宏道看出了宣洱毫无掩饰的恶意, 他扬手,“坐着说话。”
侯府的下人陆续奉上了茶。
宣洱看了他这嫡兄一眼。
多年没见, 他这兄长比他想的要过得好多了。
宣宏道那张没见什么老态的脸,在宣洱初见他的那一瞬间怒不可遏——这个人无德无能, 堪称蠢材,但他为何不费吹灰之力, 就能得到他们这些拼尽一切才能得到的东西?
他凭什么?
就凭他命好,生而为嫡吗?
宣洱真是恨不得把他踩在脚底下, 狠狠扇他几耳光,让他跪地求饶。
此时,宣宏道的避而不谈只让他感觉到他这个长兄的懦弱,这个他得叫大哥的人,还真是一点也没有变, 生性懦弱,从来没有迎难而上的勇气。
归德侯府居然没毁在他的手里,真是老天不公。
“大哥, 传说可是真?”下人奉上茶后, 宣洱也没喝,把茶杯搁在桌上,语气放缓了些问。
他的口气,没有了之前的攻击性,听着好多了。
宣宏道便道:“洱弟应该有所知,这外面传的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哪有事是真的。”
“是吗?”宣洱一笑,“那我轻易听信了馋言,等会我去拜见大嫂,得好好跟她告个罪才行。”
“自然。”宣宏道看着来者不善的兄弟,几十年过去了,他的弟弟也老了,但他还是能轻易从他的眼里,看出当年藏在里头的蔑视来。
他发现他想在他的兄弟面前扬眉吐气,他的兄弟,何尝不是如此想的?
“对了……”宣宏道迟疑了一下,朝宣洱温声道:“洱弟,容弟现今如何了?”
“大哥,哦,不是,是二哥……”宣洱故意叫错了人,这时候状似补道:“大哥,一时失口,我大哥,就是容哥去了广海后,我们兄弟俩立了广海宣门这一宗开始,我就叫他大哥了,还请您侯府不要见怪。”
宣宏道颔首,抚了抚下巴的美须,道:“能明白,当年你们走的时候也跟我说清楚了,没什么见怪的。”
“您不见怪就好。”见归德侯还跟以前那样,连得罪他们兄弟都不敢,宣洱胸口那被堵在大门口近一个时辰的那股瘀气可算是散开了点,他这厢朝宣宏道拱手致歉道:“宣洱之前口气有些不恭,还请大哥侯府见谅。”
宣洱进来没几句话,就把侯府跟广海言语道分明了,宣宏道就知道就是退一步,想兄友弟恭,他弟弟也未必会领这个情。
不是他想当个大哥,他弟弟们就能把他大哥的。
这跟以前,没有什么分别。
“谈不上什么见谅,”宣宏道等了好几天,心底那点想在与兄弟和解之后把酒言欢的火花熄灭了,这时候,他也知道他要是再虚言下去,侯府的脸都要被这来者不善,想踩他一头的兄弟扫光了,他又抚了抚须,接着先前的话意道:“你大哥现在身子好罢?”
“好得很,”宣洱朗笑,“大哥膝下儿孙成群,现在光能给我宣家开枝散叶的孙子就有六个,对了,长兄,您的长孙呢?”
“出去玩去了……”
“哦?是吗?”宣洱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