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贤两手抱着椅子,转过脸看他:“为啥啊。”
林铁衣沉吟了一会儿,只是说:“今天咱们今晚早些关门,反正没什么生意。”
沈贤虽然不懂,但是非常乖巧地把梯子放回了原位,又四处清扫了一番,将大厅收拾得干净敞亮。他提着一壶茶轻手轻脚地走到柜台后面,坐在高脚椅上,把一杯热茶塞到林铁衣的手里,轻声说:“小心烫。”
两人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儿闲话,沈贤见识很少,活了三十多年宛如幼儿园毕业似的,听林铁衣说的每一件事都觉得很有趣。
林铁衣随口问他:“你家是哪里的?以前是做什么的?”
沈贤怔了一下,低下头羞愧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我以前在山里的寺庙生活。后来就被坏人抓起来,卖来卖去的……”
林铁衣有些好奇地问:“他们为什么要卖你?”
“我是被辐射的变异人。”沈贤叹气道。
林铁衣沉默了一会儿,据说变异人大多生得貌美,外形奇异,但是这位沈贤的外表却和“美”不沾边。林铁衣问道:“沈贤,我冒昧问一下,你身体哪部分发生变异了?”停了一会儿,沈贤一直不言不语,他只好说:“我随便问问,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沈贤低下头,两只手捧着小茶杯,撅着嘴巴不说话。
墙上的自鸣钟敲了十下,两人同时从椅子上站起来,林铁衣向前伸出手,被沈贤握住,两人一前一后地上楼,沈贤握着他的手,凭空觉得自己小了二十岁,走路蹦蹦跳跳,满身的肉也晃来晃去,林铁衣不耐烦,手掌用力一扯,沈贤下盘不稳,当即要往地上扑。
林铁衣失悔,忙伸手去抓他,急道:“沈贤,你怎么样。”
沈贤跪在楼梯上,只擦破了点皮,他爬起来,憨厚一笑:“我没事。”
林铁衣不语,微微弯腰,伸手在他膝盖上摸了一下,沈贤后退一步,疼的直吸气,他没有说什么,依旧笑嘻嘻地领着林铁衣进了卧室。
沈贤的脾气很好,并非因为长期被欺负,而是天生如此。别人打他骂他,他不怎么记仇,别人待他好,他却能牢牢记着。
沈贤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撩起裤腿,往膝盖上擦药水,卧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道,林铁衣从床上坐起来,开口:“沈贤。”
“我在这儿。”沈贤回答。
林铁衣根据声源位置,走到沈贤身边,坐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半靠在他身上,说道:“你这人啊,怪不得总是受人欺负。”
沈贤听了这话,有些失落,低语道:“我、我很没用。”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铁衣忙说,又解释道:“你这样很好。”
沈贤转过脸,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两人身体靠近,气息相接,眸中倒映出对方的模样。沈贤呆了半晌,声音忽然有些哽咽:“我……我……”
林铁衣别转过脸,有些尴尬地站起来,摸索着墙壁回到床边,语气冷淡地说:“回去睡吧。”
沈贤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半晌低下头,哦了一声。他站起来,把药水放在柜子里,没精打采地出去,林铁衣又叫住他:“下楼检查一下大门,看锁了没有。”
沈贤嗯了一声。
林铁衣又说:“睡觉前不要吃东西了,不然又要看牙医。”
沈贤忽然停住脚步,生平第一次发了脾气:“我就吃。”他伤心而气愤地看着林铁衣,双目噙满了泪水,可惜林铁衣看不见。他轻轻地叹口气,关上门离开了。
沈贤还是老老实实地下楼,找来一个U型锁,想把大门锁上,正低头摆弄的时候,忽然外面传来重而礼貌的敲门声:“老板,住店哪。”
沈贤把锁放在一边,先推开两扇木门,又打开玻璃门,然后推开卷闸门。借着淡淡的月光,他看见对面站着四个黑乎乎的男人,穿着背心长裤,没带一点行李。
沈贤有点犹豫,他不该如此草率地开门,他虽心智迟钝,但是浪迹江湖那么久,也知道世道险恶的道理。
四人不待他说话,已经迈步进来了,四处打量一番,就咋咋呼呼地喊:“做饭!开房间。”
沈贤走过去老老实实地说,厨房已经熄火了,只有一些面包花生之类的零食,空房还有很多。
那些人见他生的高猛,声调才降低了一些,要了一大堆零食啤酒,开了一间四人的房间。沈贤在柜台前登记后,一板一眼地说:“零食和房费加起来,十二个金币。”
他抬头看向那些人。那几个人面面相觑,神色复杂,为首一人上前几步,拱手道:“兄弟几个外出匆忙,没有带钱。老板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沈贤公事公办地说:“不赊账。”
那几个人脸色微变,相顾无言。
正在这时楼梯口出现了林铁衣,他朗声道:“沈贤,把房卡给他们吧,哥几个也不容易,大家交个朋友,钱就不必谈了。”
那几个人哈哈大笑,称赞林铁衣是明白人。沈贤也很乖觉,拿出房卡递给他们。那几个人前呼后拥地上了楼,路过林铁衣时还点头示意。
林铁衣也曾是道上混的,遂淡淡地回应。
几个人走后,沈贤才急忙跑上去,扶住林铁衣,又压低了声音说:“为什么不收他们的钱?”
林铁衣摇头,示意沈贤回去休息。两人回卧室后,林铁衣才说:“现在社会上强盗土匪多的很,我听那几个人说话不像善类,咱们宁可不要那点小财,也要保住性命,知道吗?”
沈贤有些不同意,心想那可是十二枚金币呢,但是嘴上还是乖乖地说:“知道了。”
林铁衣打了个哈欠,坐回床上,又拍拍旁边的位置,说:“你今晚在我这里睡,无忧和万劫不在,咱们两个互相照应。”
沈贤这回却没有答应,只赌气说:“我不爱睡你这儿。”
林铁衣哈哈大笑,说道:“可是万一他们夜里来杀我,你不保护我吗?我是你的主人呀。”
沈贤语塞,停了一会儿说:“我回去拿枕头。”
他一路小跑着回自己屋里拿了枕头,又顺手关灭了楼道的灯,回到林铁衣卧室时,气喘吁吁,小心脏砰砰乱跳。林铁衣已经躺在床的一侧睡了。他睡相张扬霸道,两条手臂伸得很宽,几乎占住了整张床。
沈贤在地上站了一会儿,关了灯,摸黑爬上床。他身体痴重,整张床被他压得沉了一寸,林铁衣微微收回手臂,给他挪地方。沈贤这才缩手缩脚地躺下,紧张地不敢动弹。
林铁衣翻过身,想跟他说话,不经意地把腿搭在了他的脚踝上,把沈贤吓得猛的抖动一下,这下子连林铁衣也觉察到了,他疑惑道:“你咋啦?”
沈贤咕咚咽了一下唾沫,结结巴巴道:“我……我没事。”
林铁衣淡然一笑:“你不用害怕,”他开玩笑道:“我虽然喜欢男人,但是眼光还是挺高的。”他随口说完这句,心中忽然有些不自在,便没有再说下去。
沈贤静静地,没有搭讪,心里却宛如被刀插进一般。停了好一会儿,林铁衣的呼吸渐渐平稳,大约是睡着了。沈贤轻轻地翻了个身,侧躺着睡下,心里酸涩难忍,想哭一场,又怕惊醒了林铁衣,只得把脸埋在枕头里。
☆、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