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深翻了一页杂志,随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根香烟,用火柴点燃,烟草烤焦的气味在空气里慢慢散开。程灵的烟瘾发作,很想问他也要一根,又没有胆量,犹豫了一会儿只好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希望李深能明白自己的暗示——男人之间互递香烟是礼节吗哦。
李深被他这声咳嗽打断了思路,从杂志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将自己手里的香烟掐灭扔进烟灰缸里,又起身打开了窗户,才重新坐下。
程灵无奈,只好埋头抄写东西,抄完之后,离晚饭的时间还早,他没有理由继续蹭晚饭,于是恭恭敬敬地起身告辞。
他抽空去了军部,看看有什么活儿。他目前在军需处供职,是个闲差,没有什么风险。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刚好看见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男人,一脸严肃地迎面而来。
程灵下意识地两腿并拢,挺直了腰板,又忽然想到此人已经退役,目前在研究所工作,嘴里那句“秦长官”又咽了回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位秦长官名秦鹰,身材板正,神情严肃,他对程灵点了点头,错身离开。
程灵愣愣的,找到旁边的同事,问他来干什么。
同事简略地回答:“要钱、要东西、要人。”
秦鹰独自办了一个生物研究所,投资人是军部,研究成果却主要用于医疗救助,即使如此,耗费的人财物却非常巨大,也不知李深怎么就那么大方,对秦鹰是一掷千金,有求必应。但是这一次,秦鹰脸色不善,显然是没有得到满足。
同事悄声说:“他想要几个人,上面一直没答应他,刚才跟这儿发了好大一通火。”
程灵有些不解:“干嘛不给,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
同事悄声说:“上次给他了几个病人,后来死了一个。不是正常的死,听说他把病人的血抽干,全换成了马血,那人在床上抽了一上午,断气了,死的哪叫一个惨啊,眼珠子都是被自己抠出来的。”
程灵听得鸡皮疙瘩全起来了,蹙眉道:“恐怖电影看多了吧,哪有这种事。”那同事其实也是道听途说,又添油加醋了一番,见程灵不信,他也不解释,故作高深地笑笑。
秦鹰出了军部大楼,搭乘一个通讯员的三轮摩托到了医院。他在医院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但是却几乎很少出现在医院的人员名单中。他既不做手术,也不坐门诊,在医院挂职的唯一目的就是,让别人都认为他的确就是一名医生。
秦鹰的办公室非常隐蔽,位于人迹罕至的三楼储藏室附近。他为人很低调,在旁人眼里,他就是一个落魄、人际关系糟糕的外科医生。
他是侦察兵出身,走路的声音很轻,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因此当他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了一个很漂亮的男孩正端着他的抽屉往地上放。
两人都愣住了,小男孩是惊恐和害怕,秦鹰则是有点困惑,任何人忽然见到这么好看的少年,第一反应大概都会很迷惑。
秦鹰很快镇定下来,他反手关上了门,语气温和地说:“你在找什么?”
小男孩把抽屉放回原位,两手放到背后,一点一点地挪动步子。秦鹰拦住了他的去路,又加重了语气说:“你在找什么!”
“钱。”男孩脸色红红地说完,趁他不备,用背后的尾巴卷住旁边的暖气管道,凌空越过,飞快逃走了。
他跑下楼,找到了林铁衣,林铁衣正在扫地,见他过来,皱眉道:“别把地面踩脏。”无心不听他的,闪身躲进了储藏室里,大口大口地喘息。他其实是去找激光刀的,被人抓住,随口说是偷钱。但偷钱也不是小事,无心很担心这件事情会牵连林铁衣。他虽然不懂事,也知道林铁衣在医院里很受打压和排挤,因此不想给他添麻烦。
幸好一直到下班,都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他们俩晚上去无忧家吃饭。
自从陆万劫离开之后,无忧就再也不肯认认真真地做饭,早上吃冰激凌,中午吃牛奶泡饼干,晚饭吃炸糖糕。他的菜单太随性,旁人不肯跟着受苦,无忧就从柜子里拿几桶泡面递给两人,说你们随意泡着吃吧,冰箱里还有肉和面条。
无忧平时要去学校工作,林铁衣和无心也不好抱怨什么,随便吃了一点泡面,起身告辞。回到自己家里后,两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林铁衣是真的很累,无心是骨头懒。
无心在自己的小床上躺了一会儿,说:“你饿不饿,咱家好像还有牛肉罐头。”
林铁衣累的骨头散架,肚子里也饿得咕咕乱叫,随口说:“去拿一罐。”说完这话,又闭上眼睛睡觉,但是衣服没脱,澡也没洗,他总觉得浑身不舒服,过了一会儿,闻到一股很香的肉粥味道。
林铁衣被美食驱使,终于坐直了身体,起身出去,看见无心正蹲在客厅的地板上,手下是一个小酒精灯,灯上架了一个搪瓷茶杯,里面翻滚着食物,还冒着热气。
林铁衣走过去,凑上去一看,见里面是酱红色的稀粥之类,面相不是很好,但闻起来倒是很香。无心高兴地说:“这是燕麦粥,里面掺了牛肉罐头、皮蛋,还有香菜。”他收了火,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用勺子舀了一点,伸出舌尖尝了尝,闭着眼睛点头,连声说好吃。却把勺子递给了林铁衣。
林铁衣尝了一口,也觉得很好吃,又把勺子推给了无心,无心接过勺子,脸颊却红了,含糊道:“我再去拿一个勺子吧。”
无心起身去找东西,林铁衣仰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欣赏无心的背影。无心是一个很顶尖的美人,这种美简直可以让人忽略了他的性别。
林铁衣一度很不喜欢他,因为总觉得他的眉眼像极了美貌放荡的妻子,身段又与那个风流俊美的情夫神似。
和无心接触久了,那些过去的耻辱和龌龊,似乎都已经是前尘往事。无心就是无心,和别人没有关系,他本来就该是这样,漂亮而纯洁着。
无心找来勺子递给他,林铁衣没有接,含笑问:“你怎么总是不叫我。”
无心不语,红着脸把勺子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 我叫林铁衣。”林铁衣很认真地说:“你可以叫我名字,不要总是你啊你的。”
无心挑眉看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勺子和杯子,踩着拖鞋悄悄地回卧室了。
他一向寡言,在林铁衣面前又很容易脸红,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但是心里自有一个世界和许多风景。
林铁衣觉得他很难和无心沟通,也永远看不到无心内心世界的繁华和精彩,但是只在门口转转,偶尔看上一眼,也挺好的。
☆、不识人
北方某X城内,凌晨四点多,街道上缓缓移动着巨型的蟑螂、蚯蚓等爬行动物。这里是被核污染的重灾区,几乎所有的生物都受到了强烈的放射线伤害,或者变异,或者死亡。
一架架直升机在天空中盘旋,市中心的广场上,站着黑压压的人类,他们个个瘦弱不堪、满脸沧桑,幸好还维持着人类的相貌和体型。那些变异非常严重的,已经被救援队放弃了。
这些人翘首等待着救援机的降落,旁边几十个身穿迷彩服的军人冷静地维持着秩序。
陆万劫站在飞机的悬梯旁边,面容严肃,双眼布满血丝,他和他的属下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天,但是这里仍然有近千名灾民滞留,飞机有限,人手又不足。
一个警卫员飞快跑过来,附在陆万劫耳边说:“陆队,狙击组的人七点准时向X城投放炸弹,咱们没有时间了。”
陆万劫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现在已经快五点了,他面沉如水,说:“知道了。”又对那些神情迟疑的工作人员摆了摆手,说:“继续。”
那些人听了这话,当即专心工作,一面催促众人登记,一面用对讲机联系下一辆飞机。
军队的人在进驻核污染区之前,达成了工作协议,即先由救援组的人进入某个城市,在三天之内,将所有的存活人员聚集起来,并安全的运送出去。然后由狙击组执行轰炸任务。再之后由清理组的人员善后。
时间和步骤都是固定的,但在实际操作中,三天的时间根本不够救援组将一个城市里所有的存活人员聚集起来并运送出去。因为他们在进入城市之初,会遇到变异怪物的袭击、陌生的路况和环境、以及存活灾民的误解甚至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