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洹点头:“听说了。”
云婵咬了咬嘴唇,又道:“那……哪句错了?”
霍洹认真想想:说皇太后与她起了争端,他多半会护她没错;她若在宫里受了委屈,云意完全有本事把这债还给冯家似乎也没错,不必做什么过分的事,只要查起案来足够“认真”,就够冯家日后后悔的了。
一时答不上来,云婵观察着他的神色便笑意更明艳了些:“若……若是没错,这便不是‘要挟’,是臣女给太后提个醒……罢了……”
“……”
今天谁给她的胆子到处呛人?!
霍洹胸中一闷,目光在她面上一睃,手指轻击着桌面缓然道:“在长乐宫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在朕这儿又是何处来的胆量?”
“反正论心思必定敌不过陛下,还不如直言说了省事。”云婵一壁说着一壁觉得自己脸皮愈发厚了,顿了一顿,又补了句更合理的解释,“陛下若要给皇太后出气,‘当众’的效果不是更好?至少也该让潘大人在场。既先屏退了旁人,就是……没打算跟臣女计较吧……”
合着还得怪他给她这胆子了。
霍洹面色阴沉沉地站起身,一手端着茶盏一手负在身后。踱到她跟前,冷眼睇了她一会儿,负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轻一晃,将袖口往上晃了一些,继而手指点到了茶盏里。
“……”云婵垂眸瞧了眼蘸了水就往自己脸上划的手指,禁不住往后一退,“陛下您……干什么……”
“哎,别动。”霍洹蹙着眉跟进了一步,重新蘸了水有往她脸上划,这回事另一边,“‘两害相权取其轻’嘛。皇太后这回必定记恨你了,这气朕还得帮她出,可是又不能真罚你。”
——所以……他要她装哭啊?!
“潘瑜就在外面候着。”霍洹笑眯眯地继续着,“就他那一贯爱争功、爱夸大其词的作风,你哭着出去,他一刻之内必定禀到长乐宫去。”
慢条斯理地说得很认真,云婵却觉得怎么感觉都是他有意折腾自己玩。悲愤地苦着一张脸随他弄着,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陛下……您这招……未免太假了。”
潘瑜是爱争功,可他又不傻。神色如此正常、脸上挂着几滴水就出去了,怎么看也不像刚哭过。若再互相说上几句话,立时三刻就要露陷。
于是霍洹手上一停:“那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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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瑜悬着一颗心在外候着,心中有点犯嘀咕。皇帝和太后不睦不是一天两天了,先前也出过几次类似的争端,他回回都护着云婵,又或是假意责备实则袒护,回回都气得皇太后无处发火。
这回……
潘瑜自是和往常一样盼着皇帝当真问罪云婵的,可静下来想想自己又不太敢信。眼下皇帝连冯家都开始收拾了,还会顾及皇太后的面子?
在殿门边上心绪难言地踱步转悠着,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儿,抬眸一瞧,云婵出来了。
潘瑜的步子一滞。
看着云婵抽抽噎噎地往外走,眼眶泛着红、时不时还拿帕子拭一拭眼泪……潘瑜简直心中狂喜。
冯家近来不顺,好歹没再添件事给皇太后火上浇油。
“长公主安。”潘瑜上前作了一揖,低眉顺眼,“长公主这是……”
“潘大人。”云婵稍一欠身,因为哽咽着,话语说得十分艰难。别过头去又擦了擦眼泪,云婵深吸了口气,“我……”
看她这么难过,潘瑜十分“善解人意”地不再说什么了,忙又一揖,赔笑道:“长公主慢走,臣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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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瑜回到殿中的时候,霍洹刚把桌上散落的辣椒籽吹下去。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殿里还萦绕着点辛辣。
知道潘瑜进来,霍洹也没什么反应,手里拿着本奏章装模作样地读着,冷着一张脸,看上去余怒未消。
“陛下。”潘瑜施了个礼,看茶盏搁得更靠外了些,猜着是刚才喝过了,便上前拿起来,打算吩咐人添茶。一边做着事,一边还不忘假惺惺地当一把和事佬,“方才……臣在外头碰上锦宁长公主,哭得那个伤心。”
“嗯。”霍洹不耐地应了一声,随意一抬眸,面色一滞,“……”
潘瑜已端起来的那茶盏底下粘了块椒皮,倒是不大,但色泽鲜红漂亮,很是显眼。
这小婵……差人悄悄寻辣椒来就罢了,撕这么碎干什么啊!
“咳……”霍洹镇定地一咳嗽,“先搁下吧,不必换了。”
“……诺。”潘瑜一应,觉得有点奇怪又不好再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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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婵一路抽噎到端庆宫都还没缓过来,眼眶仍泛着热,不断地有眼泪要涌出来——辣椒汁涂得太多了。
是以一踏进端庆宫,白萱和林端便怔住了,看了她好一会儿,问身后随去的两名宫娥:“长公主这是……”
“没事。”云婵红着眼睛笑道,怎么看都不像“没事”。
“袭氏求见。”白萱轻声禀道,“来了有一会儿了,一直在侧殿候着。”
袭亦茹?云婵心中没由来地一沉,不知怎的,似乎有点想躲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霍洹和云婵开始了没心没肺没羞没臊的生活#
☆、第28章 两面
“锦宁长公主安。”袭亦茹屈膝一福,待得云婵落座点了头才起身,行到侧旁的席位上落座。
云婵睇一睇她,衔笑道:“不知袭姑娘要来,在宣室殿多耽误了些时候。”
“是亦茹来得突然了。”袭亦茹颔首,一派恬静的样子让人舒心。复抬起头,口中轻轻缓缓地又道,“亦茹听闻晨间长公主让白萱姑娘去毓秀宫打听些事,结果触怒了皇太后……”她神色间添了些担忧,望一望云婵尚有些泛红的眼眶,黛眉也蹙了一蹙,“连陛下也为此不快了?”
“还好……”云婵应付着浅浅一笑,轻叹说,“此事是我一时好奇失了规矩,惹得皇太后不快了。皇太后是长辈,陛下自然要说我几句,袭姑娘不必担忧。”
“长公主无事便好……”袭亦茹的笑意添了些,欠了欠身,眉目间又蕴了些愁绪似的道,“臣女知道,毓秀宫中大抵有些对臣女不利的话。可又有什么法子——便如长公主所言,皇太后是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