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纳闷今儿是什麽日子,竟然让您都能转了性,绕这麽大一个圈子,原来本意是在这儿,”得寸进尺,明媚的笑容令天地失色,只是那不怀好意的作弄让人即便是享受都无法尽兴,“至於麽,不过就说两句话至於这麽兴师动众麽,瞧你这脸一拉架子一摆给那些奴才们吓得,我宫里那小德子刚才可是哆嗦著出去的。”
(11鲜币)第七十九章 纳兰轩 上
第七十九章 纳兰轩 上
没理会凝轩的嘲弄,无视他笑的一脸没心没肺,更没训斥一句放肆大胆,反倒转移话题道:“定北侯今日启奏,说跟你投缘,所以想收你做义子。”
不知是因一阵见血被戳中了痛处,还是认清了就算继续和凝轩争论下去也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只是这样的放任不管却容易让人误解为纵容和宠溺。
“定北侯?”凝轩诧异,努力在脑海里搜寻所有与这位大名鼎鼎的定北侯有关的信息,却依旧莫名其妙,若说冒犯也算交情的话,自己的却得到过那位说一不二的侯爷的举荐,虽然至今自己依旧不明白为什麽,若说他是嫡长子党,为什麽此刻封玄奕还容得下他,若说他是太子党,又为什麽要举荐嫡长子的人,而若说他是封玄奕的人,那更是无稽之谈,若有这样的人物作为後盾,封玄奕又何须暗度陈仓隐忍待发这麽许久,“定北侯怎麽会和我扯上关系,还是收作义子,难道侯爷他没有自己的孩子,还是……”
“定北侯怎麽会後继无人,而且还是个儿子,只不过在定北侯眼里就有点不成气候玩世不恭了,定北侯对他是从没有动过带兵出征的念头,而且这个小侯爷自己也不著急,什麽都不上心,先皇曾多次想要委以重任,都被定北侯和小侯爷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借口推拒了,即便只是个朝中闲职也不愿,不过空有一个爵位,整日游手好闲在帝都里游荡,虽然不至於无恶不作,却也让定北侯无可奈何。”
“可即便这样也轮不到我啊,我和侯爷也不过一面之缘,”想到自己还有初次见面就出言不逊的记录,凝轩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况且──”当初先皇亲封的平西将军、赐号“英武”的子爵却是当今皇上後宫中的一人,对朝中重臣且身有爵位的人如此轻易的任免,总需要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只是这些话凝轩没有说出口,因为凝轩知道,封玄奕明白自己的意思,也明白自己在疑惑什麽,自己只要静候下文,该知道的就会被告知,能知道的就可以说出,而那些不允许被触碰和认知的,封玄奕向来不会留下一丝蛛丝马迹。
狐疑的看著封玄奕,心下却异样的平静。
“事实怎样不重要,理由如何也不打紧,认不认同接不接受也不是由他人的三言两句说的算的,对的时间出现对的人,在对的场合提出对的要求,这就足够了。”
也就是说,定北侯在正确的时间选择了正确的场合揣测准了封玄奕的心思,仅此而已,至於是不是收义子,为什麽收义子,收谁做义子,这都不重要,因为已经满足了这麽多苛刻的要求,又何必强求尽善尽美。
“朕说过,许你你所求的,只要你说的出,我就许的起,”看似轻佻随意的挑起凝轩胸前的一缕长发,幽深的凝眸漆黑如墨,深邃如海,暗潮汹涌却难以捉摸,“皇后无错,轻率废后动摇国本,但来日方长。”
能让封玄奕说到这个地步实属不易,这与我已为你封後之路铺平了道路有什麽区别,而作为基石的,竟是当今朝中举足轻重的三朝元老、战功赫赫、盛名超然的定北侯纳兰健,那一瞬间的疯狂想法,好似倾覆了天下也要得到自己一般,刹那绚烂的烟火,失律的心跳。
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封玄奕的存在就像一颗散发著馥郁芬芳气味的罂粟,你明明知道那是剧毒的,明明知道那是危险的,明明知道不能靠近,不能相信,更不逊於有一丝一毫的动容的放松,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脚部,想要瞥一眼那迷人的美丽,抵御不了致命的诱惑,即便全副武装,带著戒备,保持距离,却依旧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暗自握拳,掌心刻出五个弧形的月白,疼痛唤回现实,本来此行另有目的,却仿佛哑了似的,只是默默的坐在一旁,看著封玄奕再次埋首在堆积如山的文书奏折中,凝轩还是无法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可以为了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而残杀手足毫不手软,却可以让自己废寝忘食只为了别人的家人,所谓国事,所谓家事,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若是换做自己,则宁愿毁了天下而守住身边人,或许这也是他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什麽豪情壮志,什麽深明大义,嘴上说说可以,若要付诸行动,凝轩宁愿自己做个自私的小人。
凝轩还未出御书房,定北侯要受自己作为义子的消息已然悄无声息的在朝野中、在後宫中流传开来,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合宫震动,为这平日里我行我素涂有位分虚名而全无家势助力的男妃,只是传闻并非如封玄奕所说那般只是收做义子,而是作为失散多年的亲子重新认祖归宗。
珞绡宫中,方才还聚在一起嘲讽谩骂凝轩目中无人肆意妄为狗胆包天冲撞姝妃的行径的三人闻讯顿时噤了声,一个个低著头目光迟疑著互相对视著,恨不得咬下自己的舌头,而孟姝妃虽向来行事嚣张,却也好歹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见惯了风浪,虽也在最初一愕,但迅速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的喝著茶,品著江婕妤派人从家乡快马加鞭送进宫来的茶点。
“怎麽,刚才还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现在就被吓傻了?”孟姝妃目光冰冷的一一扫过坐在下首的三人,冷笑道,“认祖归宗?呵,早不认晚不认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天知道里面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话虽这麽说,那边可是定北侯,连先皇对他都是忌惮三分──”江婕妤才犹犹豫豫的开口,就触到孟姝妃的逆鳞厉声喝道。
“定北侯又算是个什麽东西,若不是先皇赏识,他凭什麽在朝中耀武扬威?说白了也不就是个给朝廷、给皇家卖命的奴才,我们孟家皇室一脉难道还怕了他个奴才不成?”
孟家或许能与定北侯纳兰家制衡,可这几个女妃的母家却逊色太多,她们入宫只是求个庇护,家门平安,这家势和恩宠之争,若他们在置身其中,也不过是被当做随时可以丢弃的枪子儿使,虽然此刻面上并无太多异样,可心里却多多少少有了盘算,谋划著退路。
(11鲜币)第八十章 纳兰轩 下
第八十章 纳兰轩 下
当凝轩回宫後,一夕跻身名门,身份地位不凡,平日里门可罗雀的揽月宫顿时人声鼎沸,差点儿被踩烂了门槛。
应付了一波接一波的笑靥如花眉目如画的俊男美女,聊著一些不知所谓的话题,明知道他们来此所为何事,却只能好似交情颇好的旧友相见,陪著笑脸应对,送走了最後一人,凝轩一脸疲惫撑著头,手指一下下揉著突突直跳的额角。
“小德子。”皱著眉,将脸埋在手掌中。
“奴才在。”代凝轩出门送客的小德子匆匆赶回,恭敬的应道。
“闭门谢客,要是再有人来问,就说我累了,睡下了。”本来是想让封玄奕允许耶律溱进宫的,却被意料之外的事儿打断,这些日子胃里越发不舒服,一阵阵的呕吐感频频袭来,连胃口都一日不如一日,为了不引人注意,只能强迫自己一日三餐如旧,天知道强灌硬塞有多痛苦,背地里趁著没人的时候自己又是怎样一副狼狈相吐的天昏地暗,而这一切的起因,全因那人,只是他却不知。
“可是定北侯纳兰将军在宫外求见,”小德子一脸为难的说道,“现在人已经在门外了,主子这是见还是不见?”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个如今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而自己之於他,不过是当初在兵部的匆匆一面,自己甚至来不及问一问,为什麽会力荐自己这个外人担此重任,西征平乱,成名而回却置若罔闻。
走进正殿,定北侯纳兰健一如凝轩记忆之中的样子,英姿飒爽,一身傲气威武不容忤逆亵渎,高大挺拔的身躯逆著光,竟有种温暖令人向往依靠的冲动。
凝轩起身一揖,虽位後妃,可面对定北侯,行的却是下级武将对上级武将的礼。
不知为何,纳兰健的眼角比起之前除了多了几分岁月的沧桑之外,还多了几分疲惫和疼痛,那目光,宛若真的久别重逢的父亲看著自己遗失已久的儿子,慈父的目光,疼爱的,温柔的,温暖的。
“皇上已经下旨,你的名字将会入我纳兰家的族谱,凝轩的名字是不能再用了,从今以後你叫纳兰轩,是我定北侯的次子。”单刀直入,言简意赅。
“侯爷,恕我多言,我不明白你为什麽有此一举。”
犹豫了许久,仿佛来回斟酌了多次,纳兰健轻声一叹,一脸的苦涩:“现在想不起来不要紧,你只要记住,量力而行,不要冲动,不要勉强,不要一意孤行,有时的迂回和妥协并不代表软弱和放弃,只是给自己留有时间、留有馀地,而我族,你可以不用担心,只要有我一天,纳兰一族将是你永远的助力,想做什麽,想要什麽,放手去做就好。”
这样的话,这样的神情,纵容且宠溺,温暖且怜惜,刹那间晃神,好似站在眼前的真的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设身处地的为自己著想,为自己权衡利弊。
纳兰健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银质长命锁,美丽的纹路攀附,罕见的图案,异域的风格,底部挂满了细细密密的小银铃,随著你的动作微微作响,清脆悦耳,仿佛触动记忆中的某一根线,神经猛的一抽,霎时钻心的疼,眼前一闪而过的黑幕惊起一身冷汗,长命锁的中央,精雕细刻了一个“轩”字静立。
接过纳兰健递过来的长命锁,上面还残留著对方的体温,暖暖的,令人安心的,陌生却莫名熟悉的感觉让凝轩一脸痛苦,胸口好似被千斤重石压著,喘不过起来,不解的抬头,迎上纳兰健同样投过来的目光,满目询问。
“纳兰家每个孩子打从一出生就会贴身佩戴刻有自己名字的长命锁,如今你已是我纳兰家的一员,这个长命锁便是你的了。”
记忆变得混乱,有什麽呼之欲出,可亲身经历的事实又一遍又一遍的咆哮著那些猜测的无稽,若说自己本就出身在这个时代,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受尽苦难颠沛流离,那麽说自己有著不为人知的身世,有个失散多年身份显赫的父亲自己还可以欣然接受,可凝轩记得清楚,自己明明是穿越而来,他原本生活在现代,二十一世纪,发达先进的文明时代,人们高唱著科学,强调著人权,呼吁著人性,可也正因为清楚的记得自己从何而来,才更无法解释自己此刻的感觉,莫名的熟悉,莫名的触动,那就血浓於水久别重逢的喜悦,有著些许苦涩,有些浓浓的感动,若不是极力隐忍,凝轩不介意上演什麽叫做喜极而泣。
凝轩,当了这麽多年的“凝轩”,从今日起竟要成为“纳兰轩”,没有排斥,没有反感,没有抗拒,只是不解,这对於所有人来说都可以叫做天上掉馅儿饼的事儿竟好巧不巧的落在了自己身上,纳兰二字,惊喜之馀,竟还有几分莫名的沈重。
“既然求不得,那就不要做梦了,时间紧迫,不要忘了自己的初衷才是。”
莫名的,那个陌生人的话在耳边回荡,记不清那人的样貌,却清楚的记得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求不得,自己所求到底是什麽。名利?地位?身份?宠爱?
时间紧迫,为什麽时间紧迫,什麽事将要发生?
而自己的初衷又是什麽?起初,因为爱著封玄奕,所以才毫不犹豫的纵身跳入这权力欲望交锋的泥沼之中,直到封玄柘的走入,虽然封玄奕从未离去,可凝轩知道,该如何取舍,该何去何从,可若这一切也不过是个骗局,一个为了争权夺势走上帝位的圈套,那麽自己又该如何抉择?
本能的选择了不顾一切的放走封玄柘,到现在凝轩都不知是对是错,只为了做戏的一句懂我,可自始至终凝轩都找不到真正的自己在哪儿,只是本能的排斥名利的追逐,只是本能的想跟随那人离开这泥潭,不再纠缠,放弃一切,退隐山林,而当著一切变得遥不可及,自己也不过惝然若失,没有天崩地裂,没有决绝悲戚,而是坦然的接受,连自己都不得不惊叹的镇定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