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娴君微微笑了笑,其实自从有了这个儿子,她对后位反而没有那么执念:“多谢陛下。”
“先别忙着谢,”司马诚伸手摸了摸她的脸,低笑道,“你若知道我还打算在那天再颁一道立太子的旨意,岂不是不知道如何谢我才好了?”
高娴君的眼睛缓缓睁大,满脸惊讶之色。
“陛下、陛下莫逗臣妾玩儿!”她似嗔似喜,半是试探半是心里真的欢喜。
司马诚捉住她的手亲了一口,低笑道:“自然是真的,君无戏言。”
这巨大的欢喜来得太突然,高娴君喜得快懵了,但是她还来不及谢恩,便听身边的男人转口道:“不过,朕有一个条件。”
高娴君的心头如同被一盆凉水泼下,她就知道,司马诚绝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那么好。
即便如此,她依然装作十分欣悦的模样,柔柔道:“什么条件?”
“你的父亲,该告老还乡了,”司马诚又轻啄了一下她的手,这一次的语气却不是那么温柔,“你父亲一向是聪明人,趁我还没向他动手之前,他最好知道什么时候见好就收。该给你们母子的,我都会给,可是那必须是我自愿,而不是他逼着我。娴君,你明白吗?”他伸手为她捋了一下散乱的发丝,动作温柔至极。
可是高娴君的心却很寒。
如果没有父亲在朝坐镇,司马诚很快就会一点点剪除掉高家势力。这样一来,即便她是皇后,即便她的儿子是皇太子,也只是空占名头,毫无势力,只能仰仗司马诚过活。
以两个随时可以用圣旨裁撤掉的虚名,换掉她父亲的宰相之位,甚至以此消灭掉高家的势力,司马诚打得一手好算盘!
可是……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她敢不答应吗?
“娴君?”
司马诚温柔的呼唤仍在耳边,却令高娴君觉得一阵阵恶心。她垂眸思索着,竟想不出什么推脱法子,只好动了动嘴,刚要开口答应——
却听得外头宦官一阵急匆匆的脚步。
“陛下,陛下不好了!”
司马诚眉头一皱,没人喜欢一个尖利的公鸭嗓子在自家门口叫不吉利的“大事不好”。
他起身沉声道:“何事喧哗!”
拿着拂尘的宦官气喘吁吁,急急行了个跪拜大礼,磕头道:“回陛下,十二、十二王爷往大理寺递了诉状,正赖在大理寺门口鸣冤不走呢!”
“十二王爷?”司马诚不可置信地重复一遍,上前道:“你说谁?”
“便是陛下的十二皇叔,守陵的十二王爷,他、他归京了!”
司马诚回过神来,顿时火冒三丈:“没有朕的命令,他敢回京!”
“不止如此,”那宦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身体哆嗦着道,“王爷他、他向大理寺状告的人是、是……”
“是谁?”
“是陛下您!”
*
“我的大侄子死得好冤啊!”
大理寺门口象征清平公正的神兽獬豸石像前,一名人到中年依然气宇轩昂的男子正趴在石像上……
撒泼打滚。
大理寺一干少卿乃至正卿都尴尬地站在旁边,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这撒泼打滚的中年人正是多年不曾露面的十二王爷司马无易,虽然众官员都不认得他,可是王爷的腰牌玉牒做不得假。望着这个突然冒出来而且递诉状要告皇帝的十二王爷,大理寺的官员们都很发愁。
随着时间流逝,大理寺门口聚集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其他官署翘班来看戏的,也有好奇的平头老百姓。
毕竟,这叔叔告侄子不少见,“王爷告皇帝”可少见!
眼看着大理寺的“人气”越来越旺,大理寺卿觉得一阵脑门仁儿疼,他走过去悄悄劝司马无易:“王爷,要不咱们进去说?”
司马无易瞥他一眼,大声嚷嚷:“进去说?大理寺卿的意思是接了本王的诉状?”
他一声吼,惹得众人的目光全聚集在大理寺卿身上,搞得他一阵尴尬,讪讪道:“这……这下官不能接啊……”
“为何不能接!”司马无易吹胡子瞪眼:“状告当今圣上勾结北狄谋杀前太子,本王可是有确凿证据,人证物证俱在!”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不由得一阵交头接耳,众人议论纷纷。
恰在此时,一声宦官尖利的声音响起:“圣上驾到!”
竟是司马诚亲自来了。
他正好听见司马无易最后那一句“人证物证俱在”,恼羞成怒,御辇还未放下,他便怒气冲冲吩咐禁军:“将司马无易拿下!”
“本王乃是你叔叔!你有何罪名可以抓我?饶你是当今天子,这也是以下犯上,目无尊长!”
司马无易挺胸直背,目光如电,气势逼人,与刚刚那副撒泼打滚的模样判若两人,竟是一副豁出命来的架势。
禁军侍卫居然暂时被他唬住了。
司马诚气得不轻:“你犯的就是欺君之罪,拿下!”
皇帝一发话,禁军自然要听令,可是好像冥冥之中有谁算准了时机似的,禁军还未将司马无易抓起来,便听见一阵马蹄疾驰:“报——!”
镐京城中策马狂奔是决不允许的,除非是紧急军情。
望着匆忙下马的士兵,司马诚无端端觉得不祥,恰在这时,他和自己这久未谋面的叔叔的目光对上了一眼——
司马诚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了然。
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