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手,接过盒子,声音放得冷淡而镇定:“本尊睡了多久?”
那宫女声音清丽婉转犹如黄莺:“回禀尊后,自你入主后殿寝宫算起,您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
原是如此。
我继续不紧不慢的问道:“那本尊随身带着的那个白衣女子,去哪里了?”
那宫女依旧跪在地上,她收回手,合上手放在腿上,朝我恭恭敬敬道:“今早尊皇殿下接她去共用早膳了。”
我嗯了一声,那宫女继续道:“与尊皇殿下一同用膳的,还有一名名唤徼幸的大人,不知道尊后现在需要奴婢带路,一同过去用膳吗?”
我看着她,半响才低声问道:“不用了,你们这魔宫里,有御花园么?”
那宫女抬起头,脖子上一条细细的紫色锦带,在上面婉转的打了一个重结,远看去竟然如同在她的细白脖子上开了一朵紫色的荆棘花。她看着我,唇边梨涡渐渐显露,不过是一刹那之后,笑容又渐渐褪去,恢复到刚刚那般恭敬而顺从的模样:“奴婢名唤锦月。”
我对她的名字真是没什么兴趣,但是出于礼貌,我知道她必是荆家人,日后兴许会有打交道的地方,于是便冷淡的点了点头。
锦月掩唇轻笑起来,朝着我声音温柔道:“尊后可真是一个冷淡的人。”
也许任是哪个婢女对我说这种话,我都会觉得这人可真是拿着自己的脑袋当球玩。可偏偏这个锦月嘴里说出这般的话,我不觉得有丝毫的生气,相反,还生出一丝丝的好感来。
也许是她天赋异禀,有着自带的魅惑之术,她说出的任何话,都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生不起气来的感觉。
我看着她,这锦月掩唇一笑,又开口道:“尊后,您............”
我抬手,及时的打断了她的话语,开口问道:“带我过去,见你们荆家人。”
这锦月颇有些诧异的看着我,不知道我会这样单刀直入的切入主题,只愣了一下。她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不解,但是下一秒,她立刻解开了自己脖子上的紫色系带,白腻的十指在那锦缎绸带所打成的花结上干净利落一划,便拉开了自己的紫色系带。
我看着她,不知道她是在做什么,但是我也没有说话,只站在旁边静观其变。
她依然跪在地上,手指指尖撵着这根紫色锦带,宛若凝脂般的白皙手背上青筋顿显,似乎是极为用力,在此同时,她低低的笑了一笑。
那笑容温柔清丽,笑声犹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动人不已。
片刻之后,她轻吁了一口气,朝我温温柔柔的笑道:“好了,尊后殿下请随我来。”
我看着她,不知道她刚刚手指发力,将那条紫色的锦带撵在指尖,做出那样一副费尽力气的模样,却没有半点变化的迹象又是什么意思。锦月站起身来,拂了拂衣摆上沾上的几抹桐华粉白羽,依旧是笑容如沐春风:“尊后殿下要去赏花,便随奴婢来。”
我看着她,实在闹不明白她刚刚是发动了什么法术。锦月站起身,领着一队宫娥,行走之间腰肢纤细婀娜多姿,她走了几步,见我依然拿迟疑的目光看着她,站在原地没动脚,便朝我回身行了个礼,笑容温婉:“尊后殿下,请跟奴婢来,御花园芙兰开得正艳,尊后殿下若不是看看,可实在是可惜了。”
我微抬了下巴,疑惑问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锦月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她站起身,似乎非常疲惫,温温柔柔的朝我笑,抬手道:“请。”
她身后一队侍女鱼贯而出,候在我身后。锦月在前引路,我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抬起手,将那紫色的锦带给重新系在了脖子上,和之前简直是一模一样。
在天界的时候,对于魔界的荆家,我便是略有耳闻的。
他们荆家一族人数庞大,根基深厚,世代都为魔族的安定尽心尽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荆家人,就相当于我们天庭之中的朱雀一族。
都是这一界之中不可或缺的顶梁柱,是国之栋梁千秋万代之基石。
我们朱雀一族人丁稀少,而我们胜在功法高强,不似荆家一族,虽然多数子孙只会一些不入流的法术,但是因为他们家族庞大,尽管几率颇低,但产生臣将的数量也会提高。能渗入这黑曜城各个角落,所以才能这般准确及时的掌握皇宫之中的动向。
他们的子孙天赋异禀,但是我看了半天,都没看明白,这个叫做锦月的宫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我半信半疑的提了步子,跟在她身后。
这黑曜子城修建的也算宏伟,弯曲走势,廊台峰回路转,花藤垂柳,两旁的房舍无不是设计精妙赏心悦目,哪怕只是脚下一块随心摆放的白色卵石,都有一番别致的格调。
左拐右转的,过了小半会,总算是看到了那传说中芙兰开得正艳的御花园。
这一整片林子里,全都是爬满了高树的芙兰藤,上面缀满了淡紫色的芙兰花,繁花点点异香扑鼻,宛如开了一片落下紫瑶星辰的花瀑。
在那紫色的花瀑之下,便站着一个人,重紫色的衣裳,花白的胡须和斑驳的光影下雪白的发。
我本以为是昨天看到的那位长老,可他背对着我,一转头那一瞬,我便明白,这就应该是他们荆家真正的当家人。
别无其他,他身上的重紫色衣裳,已经是阴郁欲滴,再找不出来比这个件衣裳,更能紫入一分的颜色。
刚刚那队侍女在进入御花园之后便折道返回,只有这个名唤锦月的女子依旧走在我旁边,笑意盈盈,腰肢婀娜,拂柳之姿,我见犹怜。
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朝我转回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神色淡淡,只是朝我身边引路而来的锦月说道:“阿月,你真是又调皮了。”
那个锦月站在我旁边,俏生生的行了一个礼,目光转向我,掩唇而笑:“袖姐姐折损在她手上,又是咱们荆家压的宝贝,阿月怎么可能忍得住好奇心?”
那个老者鹰眼锐利,犹如两道窥探人心的视线。在那锦月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余光一瞥,下意识的攥紧了手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变成了赤炎的模样。
不不不,与其说她变成的模样是赤炎,还不如说是白珏。那般清冷而疏离的白衣女子,还有那望向我时眼里深藏的一抹暗光,即便如今我明知道她们之间千丝万缕,但是也是明白的,赤炎和白珏,性格和目光,终究不同。
若是平日里谁化作了白珏的模样,我必然是会心中不悦。可如今这个锦月变成了白珏的模样,我心里竟然还是提不起一丝恨意或者恼怒。
这个锦月,她的能力或许就是让所有人都无法对她的所作所为提起愤怒或者恨意。
这种异样的好感想必便是这个锦月的杀手锏,如同狐媚之术一般,隐隐约约在我心中种下亲近的种子,巴不得让人更加靠近她,抚慰她,听她说话,由她掌控。
我依旧冷眼看着她。
面前的锦月幻化出白珏一模一样的模样,但偏偏脖子上的紫色锦带依然还是挽起了一个紫荆花的模样。她望着我,脸上好奇,半响之后才咦了一声,笑了笑,周身慢慢升起白雾。
站在花藤树下的荆家长老依旧是冷淡的看着我,一言不发。他似乎在打量我,心中盘算着些什么。
他想要看看,我到底值得他打几斤几两的算盘。
而第一个要看的,便是我的定力。
白雾散去。
从雾中走出的人,长身玉立,白衣飘飘,脖子上系了一条玄黑色材质细腻的抹额,他温柔的看着我,伸出手来,想要触一触我的脸,声音又轻又缓,带了丝寂寞:“阿九,无尽墟好冷,你什么时候才能救二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