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关进囚室,从大喊大叫,威胁狱卒,到垂头丧气,萎靡不振,不过短短五日。
关押重犯的囚室三面无窗,铁锁把门。人在其中,终日同黑暗为伴,意志消沉,颓然沮丧,乃至恐惧发疯,不过日子长短。
狱卒行过牢房外,打开牢门上铁锁,周瑛仍是不动。
直至火光刺目,顾卿出现在牢门前,方才如梦初醒,以手遮眼,惊慌和怨恨一同涌现。
“顾靖之!”
牙齿咬碎,恨意无尽彰显。
顾卿抬手,立刻有两名力士上前,提起周瑛双臂,将他拖往刑房。
“顾靖之!本世子同你不共戴天!出去之日,必是你命丧之时!”
顾卿挑眉,侧首道:“世子所言,顾某记住。”
在场校尉力士,连同狱卒在内,均对周瑛升起同情。
惹谁不好,偏惹这位。
说什么不好,偏说这句。
才关了几天,周世子就脑筋不正常。这般表现,再别想走出诏狱,重见天日。
宣府,涿鹿县
杨氏祠堂前,功名坊大体建成。
日暮时分,出工的壮丁陆续返家,两名守夜人在祠堂前打地铺,守着砖料石材。
夜半,月黑风高,万籁无声。
几个身影鬼鬼祟祟出现,寻到守夜人,确定人已熟睡,立即发出信号。
同伙扛出两具尸身,以绳索扼颈,悬到将完工的牌坊之下。
“行了,走!”
夜风吹过,守夜人骤然惊醒,揉揉双眼,看到牌坊下挂着的两具尸体,发出一声惊叫:“死人了!”
寂静的祠堂,风声回响。
叫声惊醒沉睡的乡民,纷纷点亮烛火,走出家门。
循着叫声,众人聚集到祠堂前。
火光照亮,见到牌坊下的情形,当即有妇人捂住孩子双眼,更有老人用力击打拐杖,“作孽,作孽啊!”
待将尸体解下,认出是逃走的一双男女,同情变作痛恨,立即有人破口大骂。
“丧了良心,黑了心肝!”
杨材满脸愧色,杨材的妻子当场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捶着胸口,坐在地上大哭,“我猪油蒙了眼,认的什么亲,作的什么孽啊!”
先做下丑事,后跑到杨家祠堂前上吊。事情传扬出去,杨家无错也会变成有错。
“别哭了!”
族长越众而出,唤来几个胆大的后生,道:“仔细守着,不许旁人靠近。”
“是。”
“这事瞒不住,十弟,天亮后,你和我一同去县衙。”
“大哥……”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
杨氏族长道:“这是有人盯准了咱们,要害四郎。拼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能让他得逞!”
这一刻,杨氏族人终于意识到,即便没有了闫家,也不是万事无忧。
“谁敢害四郎,我就和谁拼命!”
“老子运过军粮,遇过鞑子,杀过人!头不要了,也要把人揪出来!”
“走,上县衙!”
杨氏族人围住牌坊,不许任何人靠近。
杨材家的领着儿媳孙媳,不顾夜深,让男人套上车,直往临县冲去。
两具尸首被搬到一旁,杨氏族长同族中老人拈香,跪在祖宗牌位前,祭告先人。
“今我一族遭逢奸人,请祖宗庇佑,护我儿郎。以身抵命,便取我等!”
杨氏族人群情激奋,惊动县衙,震动宣府。
族中老人着寿衣,抬棺赶往临县,直往商户族中祠堂,静坐不动。
本叫着让杨家偿命的妇人,像是被掐住脖子,眼球凸出,嘴巴张开,出不得半点声音。
“要偿命,咱们这把老骨头都搁在这里。”一名年近耄耋的老人道,“但这事必须查清楚!是非曲直,必要有个公道。否则,你我两族都要遭祸!”
围观的人群中,几个矮小的汉子互相递着眼色,脸上闪过得意。
殊不知,几名杨家后生和皂吏正四处盯着,发现几人异状,没有声张,暗暗记下相貌,见他们要离开,当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