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华和言瑞谦交待了一些细节之后,便回了自己的青雀居。
刚进去,染香就来对言昭华说道:“小姐,表小姐来了,没让我们去喊你,正在绣房里看书呢。”
言昭华一愣,而后才点头说道:“哦好,我知道了。”
所谓表小姐,说的就是谢馨柔了,言昭华去定国公府找她不需要通传,可以直接去她的院子里,同样的,谢馨柔到长宁候府来找她,自然也是不需要通传的,这是两人间的默契。
言昭华去到绣房,谢馨柔正坐在她的绣架前一针一线的绣着,听讲响声,抬头看了一眼言昭华,勾唇笑道:“听说谦哥儿给打了,怎么样啊?”
言昭华在她对面的软榻上坐下:“能怎么样,屁股撅的高高的,这段时间是没法儿出去玩儿了。”
“哈哈,跟樊哥儿一样!昨儿他也给我父亲打了个半死,我娘都快哭死了。”谢馨柔埋头绣着花,嘴里这般说道。
言昭华想象那个画面,不由自主的就笑了出来:“这回可真是无妄之灾,正好给他们一个教训,省得以后不知天高地厚,再着了人家的道。”
谢馨柔抬首看了一眼言昭华,点点头:“是啊,这回的教训可是够大的。若不是被表舅舅救了,只怕现在谢言两家都乱作一团了。”提起这个话题,谢馨柔将手里的绣花针插在一旁的针线篮子上,然后起身,提着裙摆走到言昭华的身旁坐下,用两人听见的声音说道:“对了,你知道吗?这两天朝里可乱作一团了,长南城大街抓的人,顺天府的大牢都关不下,还给腾到巡防营的牢房里去了,抓了不少眠花宿柳的世家子弟呢,都在说,得亏是白天清扫的,要是晚上,估摸着京城的大牢都关不下了。”
言昭华也跟着笑了起来,颇有些忧心问道:
“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这幕后之人怕是也不好受呢。”
谢馨柔完全赞同:“是啊,肯定不好受的,不过,到现在大家都还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好些世家想活动都找不到人,今儿早上就有人求到国公府上了,我瞧见父亲领着人去见外祖去了。”
这个情况,言昭华完全可以明白,因为裴宣和她讲解过,这的确是一个弄清楚各家关系的捷径,对谢馨柔问道:“今日去国公府的都是些什么人?这回的事情我瞧着不,简单,还是让舅舅别过多插手的好。”
“这是自然,去的都是些寻常交往的过客,我爹有多大能耐呀,他们就是去了,也是没用的,这事儿祖父都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哪里会贸贸然出手帮人呢,不过是应付应付罢了。”
谢馨柔知道言昭华在担心什么,遂这般说了宽慰道。
言昭华想想也对,谢家之所以能立于不败那么多年,就是因为够谨慎,谢国章守着国公的位置,没有建树,却也没有犯过错,除了上一世被龚如泉那个阉人算计,饶是那样恶劣的情势,谢家也没有立刻倒台,还苟延残喘拖了好几年,可见其韧性,不会在这样看不清形势的时候,就随便出手乱帮人的。更何况,还有外祖母柳氏坐镇,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是。
“我爹和娘已经备下了厚礼,明日就该去恭王府正式道谢了,姑父准备什么时候去呀?”谢馨柔站起身来拿着一只绣花绷子反复的看,言昭华回道:“堰伯已经在准备礼品了,这两天就该去了。”
谢馨柔放下绷子,又回到言昭华身边,说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昨儿偷偷听到的,似乎外祖有心再给姑父做媒?”
言昭华正喝茶,闻言差点喷出水来,说道:“什么?做媒?”
眉头忍不住蹙起,对谢馨柔问道:“外祖不会是想把第三个谢家的女儿嫁给我爹吧?”若真是如此,言昭华可真是要佩服谢国章了。
谢馨柔抿唇不说话,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言昭华深吸一口气,说道:“亏他老人家想的出来。外祖母知道这事儿吗?”
“我不知道祖母知不知道,我也是昨儿去外祖书房里找我爹时,听外祖书房里最得宠的丫鬟说的,那丫鬟说的向来可靠,不会错的。”
谢馨柔的话让言昭华陷入了沉思,估算着这事儿柳氏肯定不知道,她看的出来,言修对谢国章那是表面臣服,可是对柳氏却很信服,可见,柳氏在言修的心中是个极其靠谱的丈母娘,谢国章想嫁谢家第三个女儿给言修的话,势必要从旁支中挑选了……
“你可知道外祖属意谁呀?”言昭华的印象中,谢家大房似乎没有年龄适合言修的了。
谢馨柔凑在言昭华耳旁小声道:“似乎是二房祖父的嫡女畅姐儿,论辈分,我还得叫她一声小姑姑呢,畅姐儿今年十九了,十六岁的时候,二房祖母去世,她守了三年的孝,耽搁了出阁,原本的未婚夫家等不及退了婚,如今还待字闺中,模样倒是还成,生的杏眼桃腮,比较艳丽,性子嘛,我和她甚少接触,倒是不了解,但也没听说有什么坏脾气和品行不良的事情。她……你可能也见过吧,前儿我娘生辰,她也来了,还和我掷壶来着,不过你那时候不在场,后来你去了,可有瞧见一个桃米分色衣裳,笑起来银铃般的女孩儿吗?”
二房嫡女谢馨畅……言昭华努力回忆,得到的也就是个很模糊的印象,说道:“那我哪记得呀!可不管她好还是不好,我爹也不知会不会同意了。”
话虽这么说,但言昭华也明白,言修是铁定不会同意了的,如果他没有去打两年南疆,身上没有功绩,谢氏死了,谢国章再给他安排个谢家的女人,没准儿言修还会将就,可现在嘛,别说言修功绩在身,长宁候府的声势日益威风,就是谢家二房嫡女这个出身,言修也是不会答应的,更何况,还是个过了年纪嫁不出去的姑娘。谢家二房虽说也姓谢,可到底和国公府不是一个门庭,言修娶国公府的两个小姐,那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女婿,可娶谢家二房的姑娘,又算个什么呢?谢家二房的老爷是个没出息的,一辈子巴着国公府过日子,一大把年纪了,也就在工部挂了个闲差,要是真成了,言修还得管他叫岳丈,今后还不知道多麻烦呢。
所以言昭华不用问言修都知道,这件事儿他绝不可能答应的。
谢馨柔扬眉松了口气,说道:“我想肯定是不会同意的,姑父又不傻,祖父这一来明显就是算计他,答应才怪呢。”
没想到自己不说明,谢馨柔也想明白了,听她说的又去,言昭华不禁笑了出来,说道:“我想也是的。外祖这一招可不高明。”
谢馨柔似乎也对谢国章颇有异议,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听见,然后才凑近言昭华耳朵旁说道:“何止是不聪明,简直笨死了。他还以为姑父是从前那个任他拿捏的呢。”
言昭华对谢馨柔的敏锐感到很意外,谢馨柔看见了言昭华的目光,忽然过来撞了一下她,说道:“你是不是以为就你聪明?我就什么都不懂了?”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说的这么直接罢了。”这一句话是言昭华的由衷之言。
谢馨柔笑了:“什么直接呀,不过就是和你才这样说的,我看的挺清楚的,祖父是个糊涂的,我爹又没什么才干,我听我娘说,当年姑父并不想娶四姑姑的,只是祖父一味施压才有此一回,如今姑父有了这样大的功绩,长宁候府早已非当年,我们都能看穿的事情,偏偏祖父看不穿,还始终沉浸在往昔辉煌里,不会审时度势,上回龚姨娘的事情,姑父和祖父闹了一场,让祖父忌惮到今天,还想着靠这种方法来压制姑父,真是太天真了。”
谢馨柔的理解,让言昭华感觉到很舒心,无奈说道:“唉,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够分说的,外祖父到底是什么心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我爹的话,我也和你说句实话,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答应了,毕竟又不会谢家大房的姑娘,二房老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就冲着这个,我爹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真不知道谢国章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一点都看不清形势,直到这个时候还在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言家已经有发迹的势头,谢国章不仅无所觉,还想着用老一套镇压的手法打压言修,实在不理智啊。再说了,就算退一万步说,言修答应了跟谢家联姻,娶了二房的那个被退婚的姑娘,可真若如此,对谢国章又有什么好处呢?只是在明面上让言修难堪一回,真的能让他高兴,真的能让两家的关系变好吗?言修已经不是那种被随便吓唬吓唬就哭的孩童,谢国章做的太过分的话,很容易让给言修不再压抑,彻底和他崩盘的。
言修和谢家崩盘,对言修没什么好处,但也没什么坏处,毕竟言家此时势头正旺,可谢家若和言家崩盘,那么从前建立的一些关系,就势必会重新审视谢言两家的关系,肯定会有一些人,看着言修势强而依从过来,到时候,分担了谢家的势力,削弱了两家,又是何苦来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言昭华对谢馨柔说了一句实话,谢馨柔很是赞同,说道:“所以说祖父真是糊涂了。”
两人无奈的对看两眼,就算都知道这些也没用,因为长辈的事,她们没法插手,幸好还有个柳氏在,谢国章糊涂,柳氏不糊涂,总不会让他顺着意思胡作非为的。
抛开这件两人没法插手的事情,两人又聊了些家常,谢馨柔告诉言昭华,她和首辅家的张公子明年三月就要订亲了,张家下个月派人上门来提亲,年底交换庚帖,那之后,谢馨柔就要被拘在家中开始着手绣嫁妆了,订亲之后,半年一年后就能出嫁了。
“张公子风评还不错的样子,除了他那个妹妹有点……之外,其他我看都挺好的。”言昭华由衷说道。
谢馨柔微微一笑,满脸的甜蜜,说道:“他妹妹也不是很坏,上回我们在白马寺外遇见了,她对我改观了不少,张公子的话,确实风评不错,我娘还特意派人打听过,说他这个年纪,房里连个人都没有,一心只读圣贤书了,还担心他会不会是个书呆子呢。”
言昭华也跟着笑了起来:“书呆子多省心呀!今年秋围张公子说不定就给你摘个状元郎的头衔回来,让你明年当一回状元夫人呢。”
对于言昭华的打趣,谢馨柔娇柔的一转身,轻轻的推了一下言昭华,说道:“就你嘴贫!还知道笑话我了,我倒要看看将来你定亲的时候是个什么光景,今日你怎么奚落我,他日我便怎么奚落你。”
言昭华见她伸手过来,赶紧往后躲去,谢馨柔迎身而上,两人便倒在软榻上笑闹:“我才不是奚落你呢,瞧你这欢喜样儿,小媳妇还没过门,就不知道害臊了。”
“好啊,好啊。我今儿算是认识你了,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还只当我好欺负呢。”
两人在绣房里追闹了一会儿,才气喘吁吁的靠在一起,看的出来,谢馨柔对未来十分憧憬,这种感觉言昭华多少也能理解一些,想到了裴宣,他那有点笨,有点粗鲁,有点强势,可是却成功的打动了言昭华的心。
谢馨柔靠着言昭华,问道:“你今后想找个什么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