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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离骚_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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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晋想了想,正色道:“有。”

  周棠很是漫不经心:“说。”

  方晋提了口气说:“王爷,这是病,得治。”见周棠又要打断自己,他把扇子立在了周棠眼前,这是他教习武功时提点他注意的动作,周棠顿了顿,没有插嘴。

  “王爷,我所说的病症,并不是说你梦见他有什么不对,也不是说你因为他而泄精就不正常,作为他的小棠而言,你倾慕他一点错也没有。但作为一个意在天下的王爷,你对他的喜欢就是一种病,会被有心人当作把柄的诟病,甚至会危及你的前路。”

  “我不明白。他是我的小夫子,本来就是属于我的,是他一直在教我怎么争取,没有他根本就没有今天的我,我跟他之间的事,怎么会成为我的阻碍?”

  “以古为鉴,君王的感情不可系于一人,那不利于江山社稷的稳定,何况你与他之间还要顶着世俗眼光、道德伦常,慕权兄满腔抱负,若因此毁了他的仕途,你让他如何自处?”

  “我不会害他的!”周棠怒道,“我喜欢小夫子,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他想做官,我就让他做大官,怎么会毁了他呢?那种事情决不会发生,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他周全。”

  “王爷,你还太过年轻,尚不懂得情爱之事,乃是天底下最难把握的事。就算你是一心一意,你知道他心中所想吗?你把自己的感情强加给他,他就一定会接受吗?你与他相处这么久,可曾见过他动心动情的模样?”

  “……”周棠抿唇不语。

  方晋叹息:“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吧,你家小夫子,是个极淡薄的人。”

  淡薄到几乎禁欲。

  在酒肆中第一次遇见那个人时,吸引方晋的不仅是他的睿智,还有那种把自己所有欲望束缚住的压抑感。那种感觉太奇怪了,就好像他不是在为自己而活。

  方晋说:“据我所知,他从不与任何人过于亲密,即使是王爷你。”

  周棠苦笑:“不,尤其是我。”

  小夫子虽然待他很温和,对他的触碰却十分抵触,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周棠早就察觉了。

  书里说少年不识情滋味,他却弄不清楚,那份藏于深处的情滋味,究竟是他自己不识,还是小夫子不识?

  ————

  廷廷发泄完心中的不满,瞧见洛平冷如寒霜脸色,顿时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喝了口茶水来掩饰心慌,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洛平过了好久才理清思绪:“你说,没有南山军?”

  廷廷:“没有,从来就没有,不过方先生和周……和王爷都不让我跟你说件事,他们说南山军在你心里很重要……”

  “我明白了。”洛平点头。

  很重要,确实很重要,那是他记忆中周棠剿匪成功的希望,是越州百姓心目中的正义之师,所以他才想尽办法为他们筹集军饷。

  可现在看来这些完全是他的臆想,他被一个不存在的期望蒙蔽了眼睛。而周棠居然就这样将错就错,把他蒙在鼓里。太讽刺了,讽刺得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了。

  “南山匪,他们自称南山匪是吗?”

  “嗯。”廷廷老实说,“他们去山下几个村庄闹过一两次,做了些偷鸡摸狗的事,虽然没有真的伤害到村民,但我还是很讨厌他们的做法!为什么非要做坏人呢?”

  对于这一点洛平其实已经能理解了:是他给他们送去的银两娇惯出了这个“匪寨”。作为一股同流合污的恶势力,确实更容易与红巾寨对抗,有了金钱作保障,他们也没有必要做表面文章来寻求百姓的资助。只要比红巾寨更强大,他们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吞并那些匪寨,同时成为越州最强大最骠悍的部队,还不用受皇帝的管辖。

  一举多得的事情,如果无视这支南山匪将给百姓带来的灾难的话。

  洛平见廷廷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他们自有他们的想法,你慢慢就会知道的。你也不用因为泄露给我这件事而愧疚,就算你不说,这件事我也早晚要知道的,我关心的倒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

  “你说你最讨厌的就是山匪,甚至不愿意再跟小棠他们学武功了?为什么?”

  “……”廷廷低头沉默了很久才说,“洛先生,你知道池亚安池将军吗?”

  “池亚安?当然知道,他是大承的戍边名将,曾经五次击退外敌进犯,皇上还封赏他为凛威大将军,三年前似乎是因为负伤,皇上准他回家休养,谁承想……”

  “谁承想他们一家在途径越州时遭遇了山匪,那时池将军腿伤未愈,与五十多个山匪战至力竭,最终池家男女老少十二人,皆惨死在山匪刀下,只有池将军的小儿子,因为闹着要摘树上的红果子,侥幸没被山匪发现,在那棵大树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被屠杀。”

  洛平讶然:“你是池亚安的儿子?”

  “是,我叫池廷。”

  洛平不得不承认,此生重来,真的有太多事情是他不能预料的。

  身边的小厮竟然是大将军之子,这无疑给周棠增添了一些助力。池亚安在戍边军中积威已久,他的儿子不管怎么说也能博得几分面子,周棠若能与他好好相处,日后也许又能少走许多弯路……

  一夜未眠,他安抚廷廷睡下之后,回到自己房中,一面整理桌上的案子,一面想着南山匪的事情。直到东方既白,洛平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多想无用,还是把通方城内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去南山看看吧。目前的局面已然与当年完全不同了,他也无法预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尽量守在周棠身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洛平匆匆处理着手里剩下的事情。廷廷回来之后,也不知周棠是真的忙还是自觉没脸见他,一连数日都待在南山不肯回王府,洛平却也不闻不问。

  程管家何等精明的人,一见他往常更加严整肃穆的神色,便知道南山的事情败露了。于是也不再刻意隐瞒,每天不用洛平问起就据实禀报:

  什么南山匪近日吞并了两座小匪寨,什么方先生亲自做了大债主,什么南山匪的操练比正规军还严格……

  后来就更为详尽了:

  什么王爷在南山匪中扮演一个小喽罗很是辛苦,什么王爷最近黑了也瘦了,什么王爷特别想喝洛先生您煮的莲香茶,什么王爷今天习武时划破了手指,说只有让洛先生给他包扎才不疼……

  “老程,王爷耍无赖的话就不用向我汇报了。”

  “是,洛先生。不过王爷还有一句话让我无论如何要告诉您。”

  “什么事?”洛平不由担心,莫不是真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王爷说,南山上头蚊子又毒又多,叮一个包要肿三天,他身上奇痒难耐,要您带些驱蚊止痒的药膏给他抹抹。”

  洛平抚额:“行了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南山看他。”想了想又说,“老程你把他要的那些东西都准备一下,莲香茶在我房间的第二层书架上,张大夫那里有一些干净的纱布,都带上,让芸香用驱蚊的香料熏几件换洗衣服,止痒的药膏……药膏我会带着。”

  “是。”程管家诺诺地出去了,一张老脸没绷住,都笑出了褶子。

  他心里可清楚得很,王爷哪里需要那些琐碎玩意儿,他只要洛先生心软去看他,就什么毛病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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