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啦,那你以为是为何?”徐妙仪笑道:“你也太好骗了,凭我的水性,下海都没问题,怎么可能困在区区河水中。”
徐妙仪头上的花冠在沉水时已经被水冲走了,湿漉漉的乌发贴在脸颊上,眼眸比月光还明亮,她爽快的大笑,下颌轻扬,就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子,可湿透的白袍下,是妙曼成熟的躯体。
极纯和极艳混合在一起,朱棣所有的理智都缴械投降,像睡莲花冠一样顺水飘走了,他双臂一紧,将徐妙仪紧紧搂在怀中,身体也缠过去。
徐妙仪觉得自己像是深陷水草丛中,她的心已经被缠住了,无力挣脱,也不想挣脱,她放松了身体,迎接着朱棣如暴风骤雨般狂乱的吻,就像那晚她昼夜跋涉,终于找到了半山腰的房子,院子门口的灯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能熄灭在风雨中,可又总是在最后的关头重新明亮起来。
那时候冰冷的春雨如鞭子般抽着她的身躯,雨伞几乎不起作用,雨夜里,她无处可逃,无处可避,唯有眼前微弱的光亮是唯一的希望。
此时也是如此,朱棣的热情如遮天蔽日的暴雨,只是这场雨是温的,是热的,抚慰着她,好像置身于温泉之中,她不想逃避,只希望继续在温泉池里沉沦。
徐妙仪看着天,夜空星亮如洗,她朱唇微张,双目平静而迷惘……
“嘎嘎!”
尖利的鹅叫声打破了夜间的静谧,随即两只大白鹅从山路半跑半飞而来,扑通入水,逃命似的往河中心游去!
马三保骑马扬鞭而来,驱赶着这两只大白鹅,“你们这些畜生!敢咬我,让你瞧瞧本公公的厉害!”
一直追到岸边,河畔有一堆未熄的篝火,传来阵阵麦香,一个魁梧的男子正在穿上衣,马三保自幼就伺候朱棣,仅仅一个背影就知道是自家主子,他顿时激动起来了,翻身下马,差点从马背上滚落。
“燕王?真的是殿下!”马三保大哭跪地,膝行到朱棣身边,鹅卵石膈得膝盖生疼,他浑然不觉疼痛,抱着朱棣的大腿嚎啕不止,“我的殿下啊!吃苦遭罪的日子终于熬到到头了,奴婢奉命接您回王府。”
在重逢的喜悦和伤感下,马三保哭天抹泪,眼泪都浇灭了篝火,朱棣却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回京城,希望他从来未出现过。
子夜,半山腰草房院子里,朱棣指着院墙上的豆角葫芦瓜等蔬菜,“乘着夜色走吧,免得白天惊扰百姓。这些都全部摘下来带走还有……”
朱棣拍着两个大缸,“这是刚腌的咸鸭蛋和皮蛋,我和徐大小姐亲手做的,连缸一起抬走,小心别磕坏了……”
卧房里,徐妙仪正在收拾大大小小的包袱,马三保低声说道:“徐大小姐,求您劝劝燕王,差不多就得了,咸菜缸都不放过,燕王差点连厨房的隔夜饭都要带走,咱们车上装不了这么多东西。”
当家了才知道柴米油盐的不容易,朱棣舍不得丢弃任何东西,徐妙仪也是如此,她将缺了一角的茶杯收进包袱里,不耐烦的说道:“你别废话了,快把后院的鸡抓进笼子里带走。”
看来徐大小姐不会劝燕王的——她比燕王还抠门!马三保苦着脸说道:“那东西是活物,不好带的。”
徐妙仪戳了一下马三保的额头,说道:“那小母鸡从春天养到现在,刚刚下蛋就扔?你这个败家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是虐狗未遂吧咳咳。
舟出生水乡,小时候暑假在外婆家见过村民腌咸鸭蛋和皮蛋,馋的要命。
河边有人养鸭子,养鸭人还养着几只凶巴巴的大白鹅看着鸭圈,怕人偷鸭蛋,我少不更事,去逗大白鹅,低估了大白鹅的战斗力,被白鹅追着咬屁屁。
外婆家有母鸡,其中一只总是下双黄蛋,堪称下蛋母鸡中的战斗机,每次战斗鸡下完蛋,我就去鸡窝里和母鸡斗智斗勇,抢了人家爱子,要外婆给我做糖水荷包蛋吃。
每年夏天的双黄蛋都被我承包了。
所以吃货要从娃娃做起。
我小时候比猴子还皮,但是我外婆非要给我穿一身白裙扮作公主。
通常我早上是白雪公主,但不到中午,立刻就成了灰姑娘。
☆、第174章 多事之夏
雄鸡报晓,凤阳太平乡孤村的村民们醒来后,惊讶的发现守林人夫妇一夜之间消失了,连带着种的瓜菜、腌的鸭蛋咸菜、锅碗瓢盆都席卷一空,只剩下两只大白鹅在河边畅游。
孤村民风淳朴,路不拾遗,里长带着两个壮年捉了大白鹅送到龙兴寺,打听守林人夫妻去那里了,要归还给人家财物。
僧人这对小夫妻寻到了爹娘,回去团圆了。
里长问道:“骨肉团圆是好事,不过他们走的太匆忙,丢了两只看门的大白鹅,他们家在那里?那天村里人进城赶集时捎带过去。”
僧人说道:“没听说家在何处,人海茫茫,你们别操心了,这两只鹅就当行善积德,放生吧。”
村里基本都是龙兴寺的佃农,既然寺里人说放生,村民无人敢偷偷私宰了,两只大白鹅从家养变成了野生,彻底放飞自我,更加凶悍了,整天在碧波荡漾里戏水捉鱼,互相梳理羽毛,生养了一群野白鹅。
且说马三保奉旨来接朱棣,纪纲等监视的锦衣卫也一起回京,夜半启程,天明时方到凤阳县城。
纪纲等人小半年没吃着肉了,看着刚出锅的小笼包子,眼睛都直了。
一行人坐满了包子铺,甩开了腮帮子吃。徐妙仪看着高耸的凤阳城墙,熙熙攘攘的街道,顿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昨天这个时候,她还和朱棣喝着麦子粥,吃着咸菜疙瘩当早饭,入目皆是稻田和菜园。日子静谧而美好,好像是一场梦境。
今天踏上归途,要重新面对京城里各种暗算、纷争、腥风血雨。以前徐妙仪独自面对黑暗,而现在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马三保泡了一壶茶水,自己先尝了尝味道,当场就吐出来,纪纲紧张的说道:“有毒!”
马三保摇摇头,叫来了店小二,“你们的水井是不是多年没淘过了?这个味道和刷锅水差不多,怎么喝啊。”
店小二委屈的说道:“今日不知怎么了,明明有没有下雨,井水却是浑的,这街上邻居的水井都这样,我们也没法子啊。”
这时纪纲突然吓得跳上了桌子,指着地面大声叫道:“老鼠!好多老鼠!好大的老鼠!店家,你家肉包子是不是老鼠肉做的?怎么跑出了这么多老鼠?”
吱吱!
一群灰毛老鼠尖叫着跑出来,混在鼠群中的还有许多如指甲盖大小的长须蟑螂!密密麻麻如流水似的淌了一地,马三保看得寒毛直竖,差点吐出来了,赶紧学着纪纲跳上了桌子上。
这时从村里带过来的、关在笼子里的下蛋母鸡也疯狂的啄着竹笼,发出凄厉的咕咕声,似乎想要挣扎飞出去,院里看门的黄狗汪汪叫着,居然飞身跳过了院墙!
井水无缘无故变浑……虫鼠倾巢而出,鸡犬不宁,糟糕!
朱棣背起了徐妙仪,大声叫道:“要地动了!都跑出去!把街坊邻居都叫出来!”
发生这种异象的不止包子铺一家,朱棣等人跑到街道上,周围店铺里的店家和客人也纷纷涌向街道,群犬沸腾,老鼠和各种虫子在人们脚下乱串,有积年的老者跟着朱棣等人一起大呼道:“地动了!要地动了!东西都扔了,逃命要紧!”
凤阳自古以来都是多灾多难的地方。地震、兵祸、水旱、瘟疫、蝗灾,甚至一度闹过虎灾,元朝时这里猛虎泛滥成灾,一度人烟灭绝,安远大将军应宜儿赤全国招募猎户,打死了一千多头老虎才平息祸患。
自从朱元璋登基,将凤阳封为中都,大兴土木修建围墙城池,减免家乡赋税后,凤阳焕然一新,人口倍增,被各种灾难折磨得几经麻木的凤阳百姓似乎终于盼来了出头之日,但很快天灾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