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我说甚么来着?可不是着了我的话儿!准是让庄稼人拿回去了,这些东西在您眼里是破烂,可在那些破落户眼里都是宝贝呢。那缺了脚的桌椅,垫补垫补就又能用了,”婆子打了个饱嗝儿,又塞下了一只白面馒头接着道,“这么一来咱们可不是露了富?平日里老爷不在家,就咱们两个妇道人家守着,可不是容易叫人钻了空子?”
何漾停了筷子,细细想着这话,夏颜也觉得她说的有理,不免有些发愁道:“咱们是官家,那些人应当不敢这般胆大包天罢?”
“穷狠了,日子过不下去了,有甚么做不来的?”婆子吃撑了,摊在椅子上摸着肚子道。
“早知道就把我那只大狗带来了,”夏颜有些懊恼地说,她撇开汤水上的油沫子,替何漾盛了一碗清汤,“眼下也无法,只能将门窗看管好了。”
菜园子里的青苗一天天长大,家里的老母鸡也下了蛋。夏颜收拾了这些还热乎的蛋,送到了厨房里。
“妈妈来瞧瞧,这蛋着实不错,比我以往吃的都好些,”夏颜递过去一颗,用抹布把壳上的鸡屎都擦拭干净,“乡下的鸡子成天在地上啄虫子,比那些吃菜粟长大的要肥壮些,下的蛋也是大个头。”
婆子把蛋往灶台上磕破一角,剥开了直接吸溜一大口,砸吧着嘴道:“今儿晚上吃炒鸡蛋罢,我瞧着这只倒像是双黄的。”
“你去掐点嫩菜苔子来炒,我还想再做道蛋羹,老爷这几日胃口不好,给他换个口味,”夏颜将那长鸡蛋磕开了壳,果然是双黄的,“家里可有杏仁、核桃这些?”
“哪里有这精细物?倒有些莲子、菱角,夫人可要?”
“拿来罢,总比没有的强,明日赶集,咱们多囤些回来。”
第二日大集,夏颜一早就套好了骡车,带了几大只口袋,钱袋子也塞得满满的,一甩小鞭子便往山路上赶去。
越过了一个山头,才走到大路上,沿途熙熙攘攘,摊子摆了一里多长。干货、腌菜这些经得住放的吃食她买了许多,俨然要买空的架势,婆子跟在后头拦都来不及:“尽够啦夫人,咱们不过三张口,哪里吃得了这许多哟。”
“这路太难走了,下回赶集还不定出门呢,先多买些回去备着,”夏颜看中了几把咸菜,掐了一根须子丢进嘴里嚼了,“妈妈你尝尝这梅干菜可入味?咱们晚上焖肉吃罢。”
卖肉的摊子不大,他们来得晚,肥五花都被人买走了,夏颜便买了些里脊和排骨。
“夫人,这肉都瘦骨伶仃的,不出油花,买了可就不划算了,不如买那截腿肉。”婆子跟在后头跺脚道,在她看来,这位新夫人全不懂家务,都是在瞎忙活。
若不是天潮放不住鲜肉,夏颜还真想多买些,她看了看排骨和腿子肉,最终还是选了自个儿爱吃的排骨,直把老婆子气了个仰倒,“妈妈您别急,今儿个做糖醋排骨吃,保管你吃了丢不下筷子。”
杂杂拉拉买了一车东西,累得老骡子吭哧吭哧响鼻。夏颜也怕这么多东西惹人眼红,拿了块布罩住了,这才一路往回赶去。
刚走到村口,就瞧见自家小院门口停了辆马车,夏颜心中罕纳,一甩鞭子加速赶去。
到了家门口,夏颜便把鞭子丢给婆子,径自下车入门,瞧见堂屋里有个男子,生得高大壮实,正红光满面与何漾对坐着品茶。
“这是内子,那缝衣机子便是她所用的,”何漾笑着给双方引荐,“阿颜,这就是汤大家。”
夏颜微睁了睁眼,忙替他斟满了茶,说起了敬仰的话来。
“何夫人客气了,汤某不过是一介匠人,当不起如此抬举。”汤大家四十来岁,极有精神,手臂上的肌肉即使搁着衣服也能瞧出硬疙瘩,若不知他的真实身份,还当是个武夫。
“向来是传说中的人物,如今乍然见到了真颜,如何叫人不激动。您有所不知,我原是个裁缝,有一把您打的剪子,用起来十分趁手,再没有第二家有您这样的手艺了。”
“何夫人可是凌州城欢颜成衣铺的大当家?我刚入城时,去买了件衣裳,便听说有个缝衣机子,状似还与我有些缘分?”
他一提这话,夏颜立即有些尴尬,往何漾投去了目光。
何漾微微一笑,接过话头道:“实不相瞒,内子确实假用了先生的名头,盖因这真正制作缝衣机子的高人,不愿被世俗打扰,于是为了掩人耳目,我们只得请出您的名号了,晚生在此向先生赔罪,请先生大人大量,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