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你这几日天天去找舒青袖,可有什么收获?”
“今天舒青袖说了一句话。”
“什么?”
“说他确实为了银子连脸都可以不要。”
陆酒冷想了想,道,“是否该查查谁平日与舒青袖有来往,也许是他的什么仰慕者出手杀人。”
“我已让人去查过了,除了他的弟弟外,舒青袖似乎没什么亲人,平日也没见有什么朋友。但听人说,舒青袖谁的帐都不卖,连天盟的龙涛都让他几分面子。”
“我想今日就升堂断个斩立决。有人想舒青袖死...我们不妨就给他们一个死了的舒青袖,看看接下来还有能玩出什么花样。”
雁北边城地处边远,匪患猖獗,城中之民又多是不受教化,朝堂给了雁北县衙斩立决的权限。没有官身的白丁可以不经刑部报批,也不必待秋决。只要此后上交备案,证据确凿即可。
陆酒冷断的舒青袖的自然不是真死。
苏慕华指尖拈了枚棋子道,“为何如此着急?关一个舒青袖在牢中,现成的钓饵,慢慢钓了鱼儿上钩就是。”
“礼部叶温言后日来,到时候舒青袖的生死便未必能由我掌控。”
苏慕华胸中一窒,“你说叶温言?”
“是啊,新任的六品礼部主事,说是太子力荐,兼了太子少师...”陆酒冷见苏慕华在盘中落了一子,“哎,你下的是我的黑子。”
苏慕华冷冷地道,“我是个瞎子,又看不清黑白。”
“宋大人...牢中传话,舒青袖说他愿意认罪了。”马不老急匆匆地闯进后院。
陆酒冷道,“哦?舒青袖为何突然变了主意,今日有谁见过他?”
马不老道,“大人吩咐了以后,兄弟一直留心着。今天张清在盯,除了小苏并无什么人进牢探望。哦,就是还和前几日一样,下午的时候他那傻弟弟来了一趟,也没说什么。”
“威武...”升堂声中,雁北县衙大门敞开,涌进了一批闲人。
陆酒冷坐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看着跪在下方的舒青袖。
他是待罪之身,除去发冠,散了的发遮了脸颊的黑印。洗尽铅华的舒青袖,青白的脸色像上好的瓷器。宽大的暗色囚服穿在身上,肩头瘦弱得仿佛只堪一握。
“舒青袖,你为何突然肯认罪?”陆酒冷啪地一声敲了惊堂木,“说,是受谁唆使,又是替谁戴过!”
舒青袖声音很稳定,有看透生死般的平静,“没有,不过是我想开了,欠命还命,不想再推脱抵赖了。”
“哦?舒青袖我们在竹下发现了一行足迹,似是女子所留下的。那我问你,柳寄生和什么女子有来往?此案是否别有隐情?”
舒青袖道,“大人,那行足迹是我留下的,想以此扰乱视线。”
“撒谎!你一介男儿足印与那行足迹完全不对。”
舒青袖忽而一笑道,“禀大人,舒青袖从小在梨园长大。别说是女子的足迹,就是飞燕掌中舞,我也是可以做到的。”
陆酒冷沉默片刻,“舒青袖,本官最后问你一次,柳寄生死的那一晚你在哪里?”
“我杀了柳寄生,那一晚自然在他的家中。”
陆酒冷看着他也笑了,“舒青袖,你既然这么想死,我就成全你。”
他伸手握了令箭,缓缓道,“永靖八年三月廿日,舒青袖杀害柳寄生,人犯供认不讳,判斩立决,明日行刑。让他签字画押!”
“大人且慢,那一晚,舒青袖和我在一起。”
大步迈入门来的人一身玄色的锦袍,外披黑色轻甲,行动间猎猎如风。
陆酒冷见这人剑眉星目,不怒而威,不同与江湖人的杀气,而是尸山血海里历练过来的煞气。
“你是何人?”
那男子抱拳道,“在下孙晟,见过宋大人。”
陆酒冷微微一惊,孙晟,正六品的门千总,暂时奉命驻守雁北。孙晟虽然军衔不高,但他是燕王麾下飞羽骑的掌事,可谓麾下第一人。
燕王将麾下第一人派到这雁北,图谋的又是什么?
若孙晟身负燕王所托,他又如何会卷入舒青袖的案子?
陆酒冷拱手道,“原来孙千总,来人看坐。”
孙晟道,“不必了,宋大人,舒青袖那晚在我府中,既然他不在场,自然不会是凶手。”
陆酒冷哦了一声,问,“那能否请教孙千总,舒青袖因何会在你的府上?”
舒青袖突然扬声道,“宋大人,他撒谎,那晚我在柳寄生家中,确实是我杀了他。”
陆酒冷挑眉去看孙晟,心想这倒有趣了。
孙晟目光落在舒青袖身上,压抑着怒意,他沉声道,“宋大人,舒青袖是我的人。那晚他来找我,我们...鱼水之欢,他直到半夜才离开。”
舒青袖跪在地上,身体微微一颤,手在衣下握紧。
孙晟话音方落,围观审案的百姓们已是一片议论纷纷。
陆酒冷听着耳畔喧哗噪杂,敲了敲惊堂木道,“孙千总既然肯作证,那此案疑点甚多,押后再审。”
孙晟笑了起来,“宋大人,你方才没听见么?舒青袖是我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他走。我已经带了数十精兵将县衙围起来了,试问宋大人你要用什么来拦我?”
陆酒冷用什么来拦?他根本就没打算拦,他笑呵呵地看着这场闹剧落幕。
苏慕华却似心不在焉,连半个笑容都没有。
孙晟不顾舒青袖的挣扎,将他抱上马,穿过雁北黄沙漫道的街头。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