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听了那一叹,心中陡然一寒,还未及变招,便觉得背心一凉,低头一看,一截剑锋自他的胸口长了出来。
赵正为苏慕华那一声叹分神的时间其实并不长,但桃花公子身形如鬼魅一般已到了他的身后。
这一剑夺命,桃花公子眼睫垂落,掩起眼底的悲凉。“赵正,你可还认得这一式剑招?”
赵正眼睛爆出,喉咙之中发出呃呃地沙哑喘息,“是,是姑苏陶家的无影剑?你是,你是?”
桃花公子笑道,“我正是陶家最不成器的幺子陶行影。十五年前你为了夺我陶氏家产,杀我陶氏满门,今日我以无影剑杀你。你可心服?”
赵正瞪着他,突然狂笑。
陶行影看着他,如看个疯子,“你笑什么?”
赵正脸上肌肉扭曲,笑得不可自抑,“我笑,昔日姑苏首富的公子,如今男不男女不女,自甘下贱。陶行影,好一个陶行影。”
陶行影也掩唇而笑,“是啊,真好笑。”
他一掌击出,赵正的脑袋如西瓜一样开了瓢。陶行影一掌既出,红袖一扬,拔了剑。
赵正的尸身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慕华站起身来,走近他,朗声道,“从今日起,陶行影为得意坊的新掌柜。”
谢若之恭声应道,“是,楼主英明。”
陶行影看着苏慕华,犹疑道,“苏楼主...”
苏慕华拍了拍他的肩,“我给你机会报仇,陶公子是否也该回报与我?少了你,我上哪再找个现成掌柜去?”
苏慕华完全是一种无鱼虾也好的挑剔口吻。
陶行影却觉得一下子轻松了,他垂袖道,“行影领命。”
苏慕华朗笑,“好,各位请坐,我们继续喝茶饮酒。”
他没有命人将赵正的尸身抬下去,任他如死猪一般倒在地上,仿佛一点都没有破坏他的胃口。也仿佛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有多少人偷偷去瞄那死得极惨的尸身,眼里的忐忑不安。
苏慕华坐在太师椅上,将桌上的账本最上面的那本丢在一旁,目光落在屋内众人身上,又拿起了一本。
心中有鬼的人面若死灰,不知该轮到谁倒霉。
彼时,斜阳已渐渐黯淡,夜色是极深的蓝,晚风吹入楼中。黑暗刚刚降临,这是一天中最让人疲倦的时刻。
苏慕华目光自账本上离开,吩咐道,“掌灯。”
有人应了,一盏昏黄的灯光刚刚亮起,扑地一声又灭了。
人眼尚未适应突如其来的光明和黑暗,苏慕华便听到一阵急而密的声音。
箭矢破窗而入,密如雨一般钉向坐在正中的人。
“苏楼主”,谢若之和陶行影两道身影抢近。
“不妨事”,苏慕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又是一声喝,“掌灯!”
“是!”暗处的影卫们应了,手中火折子亮起。
苏慕华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箭矢。
谢若之惊呼了一声,“楼主你...”
他说了三个字,便停住了。
楼里的各家掌柜和弟子们都已看清,一支箭矢刺穿了苏慕华的狐裘,正扎在胸口处。
苏慕华冷哼一声,丢下手中的那支箭,握上胸口的箭杆,折了下来。箭头生有倒刺,倒不宜直接拔。他又道了声,“众弟子听令,布阵迎敌。”
应者如云。
身披白色轻甲的人就站在火把下,火光照着他眉目如画。
苏慕华一见他就笑了,“原来是令小将军。”
当朝护国将军令牧之子令孤云。
本朝立朝不过十余年,有很多武将都是起自江湖草莽之中。
令牧原来就是六圣盟的盟主,入朝之后令牧仍然没有断了与江湖的联系,不过盟主换成了他唯一的儿子令孤云。
春风得意进宝楼是六圣盟在京师之中最大的对头,而令孤云认为他就是苏慕华这辈子的宿敌!
令孤云目光落在苏慕华身上,“箭矢无眼,累苏楼主受伤了,抱歉抱歉。”
苏慕华脸色有几分苍白,冷笑道,“令小将军,客气,客气。”
令孤云不放心地问,“苏楼主可有什么不适。”
苏慕华以手抚胸,淡淡地道,“嗯?”
“在下前些日子没太注意,造箭的师傅把箭和唐小年的一些东西放在了一起,好像是叫什么十香软筋散的。苏兄放心,这是迷药,并非毒药,一时半会就过去了。这迷药么,苏兄内力虽强,但唐小年所制的这药也未必能逼得出来。苏兄,若有什么不适,请一定告诉小弟。”
告诉你,只怕就真的过去了。
苏慕华还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他的眉微不可觉地皱起,琉璃色的眼中冷意更加锋锐。
谢若之将跟在苏慕华身后的数道目光收在眼底,以扇掩唇轻轻一笑。鱼儿咬钩了。
苏慕华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为谢若之连忙扶住,他声音急切带悲,“苏楼主。”
苏慕华只扶了他的肩头一下,就推开他,唇色苍白却倔强地抿起。
令孤云目中露出狂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