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诚恐怕在肚子里憋了大堆挖苦致辞要扔给对方了,那个女人的做派再高傲,也无法遮盖她缺乏关于贵族生活的常识。
厨师们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把询问的目光投给少东家,看他要怎样摆出被冒犯的姿态来回绝。
步朗尼低头沉吟,和吕大师傅小声交谈了几句,由主厨宣布了处理方法。
这道素菜叫黎向荣做。
其他厨师不愿意应付这种无理要求,而对黎向荣来说,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分钟烹饪时间,做好了就端上去应付,做砸了就直接回绝客人好了。
黎向荣傻乎乎地去洗手准备,而何之山阴着脸对少东家的偏袒表示了不满。
“这是原则问题,步家从不应付临时点单。”身为热菜领班,何之山的声音却冷得可以。
“与其说从不应付,不如说以往还没有这么不识相的客人,”步朗尼微微一笑,“也许步家菜品一直收获的都是溢美之词,我还挺好奇她对今天的菜有什么不满才要另外加点?总不会是不够吃吧。”
其他菜品全部准备完了,所有厨师都看着黎向荣站在灶台前动作,表情各异。
凝神思索了几秒钟,拿过一根水嫩匀净的黄瓜,手上解肉刀乎乎转动,先剁成六个小段横放,横握菜刀,刀刃离墩面一点点距离,切入瓜段,一边切一边向后滚动直至瓜心。黄瓜迅速成为一卷均匀透亮的薄片。阿荣的刀工了得自不必多说,众人也都佩服,黄瓜片加少许精盐手抓均匀,一边腌制备用。
随手又拿来水发香菇、胡萝卜切成细丝,扔在沸水里烫过一滚,捞起来拌了细盐蚝油入味,腌了几分钟的黄瓜片轻轻一挤除去水分,再加几滴香油拌匀,取一片黄瓜摊开,放上香菇丝和胡萝卜丝,细细卷起,整齐码入盘中,看起来鲜爽脆嫩,还算入目。
阿荣略显紧张得把成品推给大家看。
步朗尼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这是我在曼殊院见过的做法,纪要上面好像没有提过,”黎向荣解释道。
“这当然不是步家菜,”何之山冷冷说道,又转头看步朗尼,“看起来不算糟,要端上去吗?”
吕大师傅笑道,“之山,你去烧个芡汁浇了就上菜吧。”
“啊?”黎向荣吃惊地望着主厨,“还要浇汁?我已经调味了……”
“我见你放了盐和蚝油,味道应该是咸鲜的,但是盐味毕竟单调,菜品又是生鲜,浇汁可以提加咸味增强亮度,在维持菜型上也比较有利,”主厨耐心地说。
何之山默默过去开火热锅倒油,迅速调制了芡汁,又加了少量其他调味料,一勺淡白色的汤汁迎头浇落。
随即被送去餐桌。
步朗尼笑着给来传菜的服务员说,“注意问一下那女人的品尝心得。”
黎向荣这才发现自己连脊背都出了汗,要是客人不满意怎么办啊……
步朗尼好像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担忧,无所谓地说,“没关系啊,反正我对这个客人也很不满意,以后要是再接待她还要好好考虑呢,希望她不要再来才好。”
“那她会不会出去说步家菜不好啊,”黎向荣担心地问道。
“想说步家菜不好的人多了去了,不差她一个,”安东接口道,“我也不喜欢那女人,总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玉女似地,妆化得真恶心人。”
“哎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吕大师傅突然大声叫道,“二十年前我也很喜欢她呀!你们不懂欣赏成熟美。”
“啧啧啧,代沟啊,这是年代问题!”
厨房里传来一阵笑闹声。
20
20、18 ...
18.
步朗尼送客人离开的时候还不到10点钟,服务员们迅速收拾餐具座椅,关灯锁门。黑夜的幽暗笼罩了上百坪的步家庭院,只有厨房一隅还留着灯光。
大厨们都回去了,只有黎向荣留下来做最后的整理,要不到一个小时也就很快弄完可以回宿舍休息了。
没想到此时步朗尼打了电话来,说是跟刚才的客人,就是那位郑浩学长正在酒吧闲聊,偶尔谈到阿荣说也有表哥在农大,就顺便叫他一起玩。
酒吧对于黎向荣来说是全然陌生到只在电视上见过,他从没想过可以去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听步朗尼这么一说不由格外惊喜,问清地址便要赶去。
刚好也可以问下客人对最后那道菜的评价,阿荣乐滋滋地想着,跑回房间换了衣服就出门打了车过去。
所幸距离还不是很远,打车已经是让阿荣觉得很奢侈的行为啦。
没有想象中那么喧嚣迷乱,阿荣站在门口深吸了口气,慢吞吞地推开原木大门,里面光线优雅,音乐轻灵,仿古式的木制隔断分离了几组座椅,正中间长圆形的木制吧台前有四五只高脚椅,他一眼看见步朗尼就坐在那边。
轻巧地跑去坐到朋友身边,阿荣才注意到店内不多的客人个个衣冠楚楚,一副精英派头,自己穿着仔裤T恤实在有点不搭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