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秀和宋氏端着菜进屋,沈芸诺见着一大碗炒黄瓜,一大碗苦瓜炒鸡蛋,沈芸诺顿了顿,她并没有在院子里见着黄瓜藤,韩梅哪儿来的黄瓜,她目光炙热,宋氏身子僵了舜,强装镇定的将碗放下,并未和沈芸诺说话。
韩梅端着菜进屋,招呼着大家坐下,并未发现沈芸诺脸上的异样,饭桌上菜种类不多,好在量够,九个大人,韩梅找了根凳子坐在边上,上首的位子留给宋氏和裴勇。
沈芸诺挨着裴征坐在旁边,盯着大碗里的黄瓜,她好像明白了沈聪说起宋氏脸上为何那般神色,这几日,宋氏在这边,晚上吃过饭才回家,她偷了黄瓜也没多大的用处,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哪会有心思想别的?除非,有人指使宋氏去菜地偷菜,这个人是谁,意思再显然不过了。
想着,并未听着上首宋氏说了什么,裴征拉着她一下,一脸担忧,“怎么了?”
“没事儿。”沈芸诺心里不舒坦,当着大家的面不至于拆穿韩梅,尤其还有小孩子,小木和韩梅的关系不如之前好她是见着了的,不为其他,只是不想让小木蒙羞。
宋氏说话温和了许多,只在面对裴征和沈芸诺得时候脸上会有些许不自在,一顿饭,在宋氏的回忆中吃完了,经过院子的时候,沈芸诺往竹架子上多看了两眼,苦瓜零零星星得吊着,颜色青绿,收回目光,牵着小洛走了出去。
路上,裴秀和宋氏也在,裴万腿受了伤,走得慢,一行人边走边说着话,周菊半句不搭理裴秀,和沈芸诺说起下次赶集的事儿,好些时日没去过镇上了,她想去瞧瞧再买点什么回来,生孩子用的东西多,现在就要准备了,裴俊听得皱眉,并未出声打断她,孩子月份小,镇上人多了难免碰着挤着。
还是沈芸诺看出裴俊的忌讳,小声道,“你眼下肚子月份还小,之后再去吧,真想买点什么,可以让小洛舅舅从镇上带。”她也是为着周菊好,不想她出了事儿才后悔。
周菊点头,经过裴家院子,让沈芸诺他们进屋坐会,沈芸诺摇头,瞅了眼边上不说话的宋氏,耐人寻味道,“不用了,昨日菜地遭了贼,我和你三哥转去看看。”
这件事周菊是知晓的,每年瓜果熟了难免是引来贼,不说贼,村子里的小孩野菜去菜地偷菜,有的是自己想吃,有的是家里指使的,沈芸诺菜地的黄瓜结得多,有贼实属正常,安慰了两句,和裴俊回了。
宋氏揉着衣角,面露迟疑,见裴征和沈芸诺看快消失在视野中了,忙跑了过去,承认道,“老三啊,菜地的黄瓜是我摘的,今日你大哥请客,我琢磨着你们兄弟关系好,饭桌上没有菜太寒碜了,就摘了几个。”一番话,看得出来宋氏很是紧张,局促不安的望着裴征,“昨天傍晚小洛舅舅过来我就想说了,本是先打声招呼的,你也知道,人啊上了年纪,哪还有什么记性,不曾想着闹成现在的局面了。”
说得快了,宋氏咽了咽口水,不安的盯着沈聪,“老三,你不会怪我的吧。”
宋氏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她想起了韩梅,以柔克刚呢,见裴征不说话,沈芸诺就明白了,宋氏自己承认了,他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故作好奇的问宋氏,“今日大哥请客,灶房的事儿多是大嫂忙活,菜也是大嫂准备的,娘怎么知道饭桌上没有菜?”
听到韩梅两个字,宋氏身形一僵,嘴角牵强的挂着笑,解释道,“还不是我见着院子的菜少,这才起了心思,这事儿啊和你大嫂没关系,她心肠软,哪会想其他法子,都是我……”
裴征之前没明白,听沈芸诺说完就反应过来了,韩梅那人什么性子他多少了解,为人强势,恨不得把所有好的名声揽在自己身上,宋氏帮着做饭,像请客这种她必然是要亲力亲为的,而且宋氏抠门,即使菜少了不会觉得有什么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有韩梅为了面子才会想把饭菜准备得丰盛些,所有,偷菜的人即使是宋氏,也是韩梅指使的,理清楚这个,裴征脸顿时冷了下来,“娘不用解释了,这件事我会找时间和大哥说的。”
家里菜够吃,纵然韩梅说一声他也不会拒绝,背着人偷偷摘菜不是贼是什么?
宋氏得知自己三言两语把韩梅招了出来,心里愈发急了,挥舞着手,“不是你大嫂,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老三可别乱说。”一着急,说话的声音也大了,宋氏浑然不觉,自顾说着,“这些日子家里的饭菜都是我准备的,你大哥说请你们几兄弟吃饭,我一直都记着,想往年,家里再没钱,农忙的时候也要买块肉回来提前帮大家补补身子,分了家,你们都不在身边……”
话到了后边,宋氏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眶通红。
沈芸诺在旁边觉得好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韩梅打交道久了,宋氏也学聪明了。
然而裴征不为所动,冷眼瞧着宋氏,低声下气的宋氏没有让他觉得同情,反而让他愈发讨厌了,即使是自己亲娘,他也喜欢不起来,“娘先回去吧,我们去菜地看看。”
☆、89|05-06-30
宋氏抹了抹泪,双唇微微颤动,盯着裴征看了良久,最后背过身,缓缓走了,背影说不出的寂寥和落寞,沈芸诺蹙了蹙眉,今日得宋氏比之前聪明太多,眼下,她看着都于心不忍了。
“走吧,去菜地看看。”裴征声音低沉,视线落在沈芸诺脸上,缓缓牵起她的手,目光晦暗,“娘什么性子我清楚,今日一番话往昔绝说不出来。”宋氏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低头道歉说声对不起于她已十分难得,即使在饭桌上,惊觉对不起他们兄弟,也多回忆过去,让他们念着旧情过去的一笔勾销。
声泪俱下的认错不是宋氏的作风,至于是谁,不言而喻。
黄瓜藤上开了许多花,能吃的之前被宋氏摘了后沈聪和小洛又摘了些,剩下的只有手指长,沈芸诺检查了下苦瓜,裴征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晚上饭桌上,三大碗苦瓜炒鸡蛋,苦瓜只怕也是他地里摘的。
回到家,沈芸诺并未说地里的苦瓜也被偷一事儿,韩梅为人精明,丢脸的事儿她肯定不会自己出面,这种事儿问了她也不会承认,不过有机会沈芸诺还是要开口,有一就有二,韩梅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把旁人当成傻子,她不会叫韩梅得逞。
谁知晓,翌日韩梅自己来了,且承认了当日摘黄瓜和苦瓜的事儿,面色沉着,看不出悲喜或愧疚,语气平实,“我让娘先和三弟妹说声,不行的话就去村子里换些,她可能上了年纪给忘记了,昨天和我说起我才想着还有这茬,三弟妹若要怪也怪我好了,我和你大哥说过了,不管如何终究引起了误会,篮子里的的大米当给三弟妹赔罪了。”
她进门时沈芸诺就注意着她篮子里的米了,不成想是过来赔罪的,和韩梅这种人打交道,费脑子不说,稍有不慎就落得欺负人的名声,送米在庄户人家甚是少见,韩梅今日来估计是存了其他心思的,沈芸诺垂着头,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底情绪,半晌,将篮子接了过来,迎上韩梅僵硬的目光,心里才算舒坦不少,顿道,“是不是误会大家心知肚明,既然大嫂过来赔罪便说明大嫂心里也承认自己站不住理,为避免大嫂心里不好过,这些米我就收下了。”
在韩梅僵硬的表情下,沈芸诺提着米去了灶房,再出来,篮子里的米已经没了,递过去,沈芸诺学着韩梅,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大嫂坐会儿吧,我翻翻玉米粒子。”
韩梅神情再次一僵,接过篮子,脸上伪装的平静有了丝裂痕,牵强的点了点头,进院子的时候她就见着晒在院子里的玉米粒子的,论起来,她家不过多半亩坡地,坡地庄稼长势差,两家的活儿该差不多才是,然而,家里还堆着好大一堆玉米棒子,沈芸诺这边已经全部搓下来了,抿了抿唇,喉咙发干,拿起旁边碗里的水喝了口,“家里人多就是好,你大哥这会儿还在家里搓玉米粒子呢。”
沈芸诺戴上草帽,拿着竹耙左右推着,笑道,“多亏我小洛舅舅,我干活向来是个慢的,靠我和小洛爹,不知道忙到什么时候呢。”她没有说搓玉米粒子木板的事儿,韩梅懂得算计,她也不是无私的,故而并没有提木板的事儿。
韩梅端着杯子,又喝了口水,望着被太阳烤晒的院子,起身准备回了,“家里还有事儿我就不坐了,对了三弟妹,家里没有菜地,之后能去你地里摘菜吗?小木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只听馍和米饭怕是不成。”
沈芸诺低着头,眼皮子爷没抬一下,晒过的玉米粒子比起刚搓下来那会明显不同,晚上收的时候会有灰尘,收起竹耙,云淡风轻道,“成,大嫂不用拿米换,庄户人家,随便换点粗粮就行了。”
韩梅神色一恍,握着篮子的手一紧,沈芸诺开了口,若她说不用则明显存了占沈芸诺便宜的心思,小声道,“成,我若去摘菜的话,先让娘过来和你说声,不早了,我就先回了。”
邱艳将两人得对话听在耳里,见韩梅出了院门,才朝沈芸诺道,“经过这件事儿,她以后不敢打你主意了,幸亏分了家,否则一个屋檐下怎么受得了这些算计?”又想起当日沈芸诺被韩梅扇耳光撞在树上的事儿,眼里闪过一丝愧疚,那时候她手里的事情多,也不知晓沈芸诺吃了那么大的亏,好在沈芸诺挺过来了,否则,沈聪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她是性子使然,若非看在三个孩子的份上,我当日就拆穿她了。”韩梅这样子的人,偏生三个孩子好得没话说,上一辈的事儿牵扯到孩子身上,她也做不出来,尤其,小木在学堂,懂的道理多,她清楚,再和韩梅发生点冲突,小木那孩子,怕会和韩梅隔阂更深。
玉米粒子晒干留出缴税的其他全装进粮仓,粮仓在小洛屋子隔壁,三个大的木箱子,一个装玉米一个装小麦一个装稻谷,家里忙活得差不多了,稻谷还有几日才能收,沈芸诺请刀疤他们去山里帮忙砍了几株不大不小的树,挨着之前的几株树,离一定距离重新栽起来,刀疤他们不是多嘴的性子,院子里有几株树,再栽几株更多了。
“阿诺妹子,听裴三兄弟的意思你要把周围围成院子?”树下没有栽种防蚊虫的草,说话的时候,刀疤脸上被蚊子咬了好几口,面部动了动,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声音响亮,他自己也不觉得大。
沈芸诺如实道,“是打算围起来,明年树长高了,留着有其他用。”眼下的树矮了些,还要再等等,山里的几株长银耳的树,等秋上的时候挖回来栽到这边。
她细细想过,山里和山外秋天和冬天气候差不多,唯独夏天不同,山里的夏凉快舒爽,山外燥热,秋天的时候栽回来,明年夏天,这边得树长得差不多了,若热了,她再想其他法子。
刀疤为人实诚,觉得这几株树虽然高大,想要的话山里多的是,犯不着花钱圈这块地,张嘴揶揄道,“这回你可算错了,院子里长满了树,夏季蚊虫多不说,冬天冷嗖嗖的,树下风大,雪厚,若在下边玩,树上的雪啪啪的往下掉。”
沈芸诺笑笑,“明年刀大哥就知道我所为何事了。”或者不用等到明年。
傍晚,沈聪回来的时候,牛车上放了台石磨,沈芸诺听着动静不对劲,从灶房出来,才看清是石磨,满脸欣喜,“哥,你从哪儿弄来的?”之前沈聪还说找人打石磨,一直没寻着合适的人,不想突然直接拉了石磨回来。
沈聪擦了擦汗,石磨重,牛走得比平时明显慢了,就着脖子的汗巾擦了擦脸,“镇上有户人家搬去青山城了,和县衙里的师爷有点亲戚关系,我便将这石磨买了下来。”
那处宅子也要卖,六十两,他没有那么多钱,去宅子里转了圈,只看上这台石磨。
沈芸诺担心牛累狠了,去后院抱了草出来喂它,沈聪将牛绳递给沈芸诺,“你牵着,我去叫刀疤他们过来搭把手,阿征人呢?”
“去山里了,银耳差不多能摘了,你站在门口喊一声他就听到了。”沈芸诺接过绳子,缓缓道。
沈聪走了两步,头也不回道,“成,我叫叫他。”石磨重,搬上牛车费了不少劲儿,抬下来花也不会容易,石磨重,一个人劲儿小了推不动,沈芸诺当初想的是打一台小的石磨,家里人口少,做什么都方便,不过有大的她也不会嫌弃。
裴征听到声音刚摘完最后一朵银耳,一株树上大概能结三十多朵银耳,每天他都上山转着,一是担心有蛇虫,二也是担心被村子里得人发现,虽说村子里的人甚少过来,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须小心谨慎着。
下了山,问沈芸诺石磨放哪儿,院子里玉米粒子没没收,沈芸诺指着离门口不远的位子道,“放那边吧。”几户人家一台石磨,离门口近,大家用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