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李氏就带着周菊兄嫂过来了,成亲以来,周菊兄嫂还是第一次过来,见有院子有屋子,又得知周菊挣了钱心下难免羡慕,周菊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为了豆腐的法子李氏真的是迫不及待,周菊苦涩的笑了笑,将对李氏说的一番话重复了一遍。
她挣了钱对李氏老两口算好了,几个侄子的也没落下,奈何还是落得里外不是人,“你们怕是想好了,有我这个女儿不多,没我不少,以后朕遇着事儿了,桥归桥路归路,爹娘生养我的恩情我还了,如果点头我就教你们,不点头的话之后该我孝顺娘的我还孝顺。”
周菊嫂子不是个笨的,既想拿到法子,周菊这条线也不想断了,毕竟,周菊三嫂的哥哥也是县衙的人,话说得委婉,“妹子说的什么话,也是家里困难了没法子才想着找个挣钱的路子,你和妹夫有,自然要帮衬我们一把,断了关系,说得多难听。”
周菊油盐不进,听着院子外传来沈芸诺的声音,知道是她们来了,走出去,打开了门,嘲讽道,“劳烦三哥三嫂走一遭了,听我嫂子的意思像是不乐意,他们也是为着我着想的,既然舍不得我为难,周家就不卖豆腐了。”
语声一落,旁边的李氏狠狠瞪了周菊嫂子一眼,对方心知说错了话,一脸讪讪,李氏上前一步走了出来,看不只沈芸诺在,还有村子里的几个人,恨周菊不给他们留面子,“不过是小事儿,怎么把大家都叫来了?”
中午回家的时候周菊和她说了这话,下午裴征要来这边砍竹子,两人就一起来了,盯着周家的人进了院子,沈芸诺才去竹林叫裴征,叫上村子里的大生和以及裴年媳妇罗春苗,算是做个见证。
沈芸诺温和一笑,“可不是小事儿,为了钱逼女儿交出法子,这种事儿咱村子里的人也甚少见了,婶子可要想清楚了,天下没有后悔药卖。”看周菊的意思是对周家人寒心了。
李氏脸上的笑意僵掉,缓了缓,没想着沈芸诺先发制人,明明是周菊提出来的,眼下倒成他们的不是了,周老头没有多少耐性,不耐烦道,“不认就不认,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和你娘难不成还靠着你养老,我们只想知道怎么做豆腐。”家里会做豆腐,不怕挣不了钱,之后谁乐意来这边?
周菊嘴角掀起讥诮的弧度,一一扫过院子里在场的周家人,最后视线停在李氏身上,拉着她进了屋子,很快,李氏就推开门走了出来,面上难掩喜色,周菊将一个包袱递给她,“如愿了就走吧,以后别来了。”
明显是撵人了,李氏不和她计较,抓着包袱,打开看了看,发现什么都没有,来的时候裴俊还让周菊给她做身衣衫来着,当下面露不愉,周菊冷冷道,“难不成还要我孝顺你们?”
李氏瞪她一眼,不用看周菊的脸色,丝毫不给她面子,“不过是生不出蛋的鸡罢了,嘚瑟什么,老大,我们走。”
沈芸诺看周菊身子摇摇晃晃,忙上前扶住她,劝道,“何苦,别太计较了,大夫说了你身子没问题,说不定过些时候就有身子了,你别往心里去。”知道自己一番话对她用处不大,待周家人走后,裴征和大生他们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沈芸诺安慰周菊道,“时间对我们女子总是要困难些,只要四弟心意不变,你们好好过日子,相互扶持才是正经。”再疼爱自己的爹娘都不可能照顾自己一辈子,就像她娘一样,那般温婉善良的女子,早早就没了命,一辈子很长,那些黑暗的日子总会过去,应付了一个困难总还会遇着下一个,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她和沈聪活下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傍晚,裴俊从外边回来得知李氏走了,没有多说,劝周菊道,“就是没有儿子我也不会生出其他心思的,阿菊,你放心吧。”他想过了,裴万的身子骨不好,大不了抱养小栓,小栓有了手艺不少,裴万生活起居也有人照顾,他和周菊多存些钱,年纪大了就买半亩菜地,不缺粮食不缺菜,家里有点小钱,日子也不会差。
周菊红着眼眶点了点头,沈芸诺退出去让他们说话,去找裴征了,说起这事儿还感慨不已,裴征没那么多感触,抓着沈芸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只羡慕四弟和四弟妹挣了钱,谁会想着家里的不容易?咱家如今日子太平了,你和三哥小时候受了多少苦谁会整日挂在嘴边?就是咱知县大人,整日都愁眉不展的,是人都有烦心事,看开了就好。”
沈芸诺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哥说知县大人也想请你去县衙当值来着,你怎么拒绝了?”这话还是沈聪无意间说起的,沈芸诺早就想问了,稍微打岔就忘记了,方才又想起来。
裴征笑意渐暖,“我在家守着你。”沈聪从小就在镇上摸爬滚打,身边没有一大帮子亲戚,他不同,去了县衙,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来了,不是要帮忙就是要他给口饭吃,进进出出,家里不安生,而且,沈芸诺胆子小,他不在家,那些人上门沈芸诺哪应付得开,现在这样平平淡淡过日子他很满足了。
沈芸诺不自主的笑了,靠近了,抬起头细细打量着裴征,良久,笑道,“我也不想你去县衙。”
“我知道,走吧,回去了。”
天边娇艳艳的夕阳暖暖的投射出温暖的光,将并肩而立的身影渐渐拉长……
☆、79|06-05-25
县衙和赌场差不多,真的想要站稳脚跟谈何容易,沈聪混迹那么多年才有今日的殊荣,和县衙的人打成一片,他不是喜欢到处结交人的性子,勾心斗角的地方不适合他。
回到院子,沈聪和小洛已经回了,裴征放下背篓,问小洛在学堂可学了新的诗,小洛摇着脑袋,拿起身侧的小篮子让裴征吃茅梅,回来的路上沈聪摘的,一小半篮子,“夫子说要背《三字经》,背了三字经就写字。”小洛站在沈芸诺腿边,一只手抓着沈芸诺衣角,抬起头,晶亮的眸子尽是期待,“娘吃,我和大姐都有好多呢。”
沈聪不怕麻烦,遇着多得地方特意停下马车帮他摘,小木那边有得了不少,沈芸诺摸摸他的头,“娘不吃,吃少吃些,之后去屋子里看会书,叫大姐陪着你。”小孩子记性好忘性也大,从上回小洛念诗把之前学的忘记后,沈芸诺就让他每日回来去自己屋里看会书,她在书上做了标记,小洛翻开一页哪怕不认识字也知道那页的内容。
大丫听到沈芸诺说她的名字,忙提着小篮子跑了出来,见她里边也装着不少,沈芸诺失笑,“大丫,和表弟去屋里,让他背诗给你听。”沈芸诺洗了手,见邱艳已经在灶房忙活了,紧接着去了灶房,说了周家来人断亲的事儿,刚进屋的沈聪也听着了,没当回事,“我看做豆腐的法子是保不住了,人人都有私心,改明儿你三弟妹娘家的嫂子就能把法子漏出去。”韩家那边有他压着,量他们不敢乱说,然而周家则不同了,周家的人可不是一条心,肯定会来事儿,尤其挣钱的法子是从周菊裴俊手里得来的,周家一大家子人哪会不闹的?人人都存着私心,邱老爹没有儿子,村子里的族人没少想要吞了他的田地,周家那边可想而知。
见沈芸诺若有所思,沈聪将里边的门道说了,就是在村子里卖出事,也会招人嫉妒,周家没有根基,能存得住法子才是怪事,沈聪去凳子上坐下,守着灶眼里的柴火,“等着吧,之后还是闹事儿的时候,不过断了也好,父母亲情也要看缘分的,有的人生在一家一辈子跟仇人似的,有的人哪怕只一眼就觉得血浓于水了。”
沈芸诺明白他是想到邱老爹了,那会邱老爹一根筋的要把邱艳交给他,而且对他们兄妹帮助挺多的。
沈芸诺洗了菜,去坛子里拿了一条肉出来做米分蒸肉,问起沈聪和知县大人的腊肠生意来,沈聪顿时来了精神,“我和知县大人说过了,之后,我们提供货物,除非我们自己在镇上开铺子卖,其他的腊肉腊肠全部卖给他,至于他如何处理我们就不管了。”在清水镇,有知县大人罩着出不了岔子,再说还有赌场那边的人手。
沈芸诺暗暗思忖,也就说他们的腊肠批发给知县大人,自家只能卖零散的就是了,这个法子她觉得再满意不过,谁知,沈聪又加了句,“不过,知县大人说,即使我们要卖,也要等三年后。”
物以稀为贵,知县大人是想挣头份,沈芸诺暗暗思忖,点了点头,“哥同意了?”
“我哪能一个人拿主意,说回来和你商量商量,决定成的话,我明日去镇上就和知县大人定下。”知县大人家大业大,本还提出和他分成,沈聪拒绝了,大户人家牵扯的利益多,加之七大姑八大姨,沈聪不想牵扯太深了,能挣点银子,本本分分过日子,那些刀口上混的日子他也厌倦了。
沈芸诺点头。
翌日,沈聪和裴征早早去山里摘菌子,沈芸诺收拾好屋子,还没等沈聪他们回来,周菊就来了,沈芸诺现在疑惑,想着必然是裴家院子出事儿了,虽然分了家,那边还是不让人安生。
“三嫂,小栓他娘回来了,说要伺候咱二哥,一辈子哪儿都不去了。”刘花儿和李林成亲村子里的人都听到风声了,裴万伤了腿,刘花儿怎么又想着回来了?
周菊也不解,进了屋子,鞋面湿了,她也顾不得,见沈芸诺将背篓放牛车上,帮着搭把手,叹气道,“昨晚就回来了,昨天下午那事儿闹得我多大的精神,听着那边堂屋,刘花儿又是认错又是给磕头的,估计是真的存了心思改好了。”天不亮,宋氏就敲她的门让她过来请沈芸诺和裴征过去,家里没银子了,没钱给裴万抓药,再者,裴秀出嫁,像是要三家都出点力,又有刘花儿回来,事情可算是凑到一堆了。
沈芸诺抬头看了眼天色,答非所问道,“四弟妹没吃饭吧,进屋坐会儿,我让小洛大丫他们起床了。”沈芸诺带周菊回堂屋坐着,老宅那边的事儿她是不想搭理的,如实道,“你三哥他们去山里了,估计还有会儿才回来,你先坐会儿,待会吃了饭咱一起过去看看。”
李林长得贼眉鼠眼,刘花儿跟着他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还以为刘花儿只是看重李家的田地多,眼下比较,可见李林怕还有什么不妥当的,摇摇头,进屋叫大丫小洛起床,昨晚听着两人玩得热闹,她来叫了两次也不见他们睡觉,扯开小洛身上的薄被,轻轻捏了捏他脸颊,扬了扬眉,“起床了,太阳都出来了,不然去学堂吃到夫子要惩罚的。”
话刚说完,就见小洛双脚一踢,睁开了眼,小脸崩得紧紧的,沈芸诺拉起他,替他穿好衣衫,抱他下地,“四婶来了在堂屋呢,小洛过去和四婶说说话,我叫大姐起床。”
大丫赖床,不好糊弄,沈芸诺费了好一会儿的劲儿才把人从床上拉起来了,抱着大丫出门,沈聪和裴征回来了,沈芸诺放下大丫,急急忙去灶房打了水出来,以备他们洗漱,朝后院喊了声嫂子,去灶房将早饭端出来。
裴征听了周菊的话脸上并无波澜,韩梅是个有心思的,可知道维护面子,而刘花儿则是喜欢算计然而凡事都写在脸上的,当初李家那门亲事裴老头看好得很,如今被休回家的刘花儿嫁去李家又自愿回来,李林什么性子可想而知,周菊知道裴征他们什么都不避着沈聪和邱艳,想了想,将宋氏的打算说了,“我看娘和爹估计都是同意的才会想着请你和大嫂过去商量商量。”
她先通知了韩梅再来的这边,今日和裴俊商量不卖豆腐了,裴俊担心裴万动怒,拉扯到伤口,一直在东武那边守着,刘花儿跪在外边,任由宋氏裴老头打骂都不吭声,只道歉和磕头。
“待会我去镇上的时候顺便去看看二哥,小栓他娘的事儿究竟什么意思还要看二哥的意思,四弟妹,你和四弟说,爹娘啥意见,他都别吭气。”裴老头和宋氏寒了他们的心,这几年还能闹腾使着劲儿的闹腾,之后有后悔的时候。
裴征不欲多说,而且一早的好心情因着裴家的事儿也没了。
吃过饭,整理好东西,沈芸诺将小洛要带去的柴火全放在牛车上了,叮嘱了两句,没和周菊去裴家,那一烂摊子事儿,她不想听,回到屋里,听上边金花叫她,“阿诺妹子,你上山不,俺们一起去山里。”
金花挖野菜的速度快,可能沈芸诺教了她两招,即便是一背篓野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她寻思着再去山里挖些回来,沈芸诺抬起头,见金花背着背篓,手里握着刀站在石梯上,应声道,“等会,家里还没收拾。”
邱艳知晓沈芸诺要去山里的,插话道,“你去就是了,无非几个碗的事儿,我洗了就成。”邱艳在家里的活计本来就做得不多,洗碗对她来说不算难事,尤其,金花确实是个热心肠,性子急躁,等人的话怕没多大的耐性,“你去山里小心些,剩下的我来就成。”
沈芸诺想想也成,没和邱艳说什么,背着背篓拿着刀,又提了个篮子,准备再弄些茅梅回来。
推开门,隔壁空地的刀疤他们正在忙活,沈芸诺一一打过招呼,总感觉刀疤情绪不佳,她也没放在心上,走近了,听金花小声嘀咕道,“刀大哥这两日心情不太好,大老爷们一个人蹲在茅厕里都在骂人呢,估计场子里出了事儿,你还是别惹他了。”
赌场的事儿沈芸诺知道得不多,沈聪在里边的时候也不和她说,闻言,朝下边伟岸的背影投去一眼,那会,沈聪在赌场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久而久之,进了县衙,也是,不认识的,第一眼会被沈聪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和眼下的刀疤差不多。
金花抵了抵她手臂,低声道,“别看了,估计是年纪大了想要成亲了,之前听他说想要成亲来着,这两日不说了,也不知哪儿不对,走吧,我们去山里,你教我的法子真不错,炒出来的野菜确实香味重。”
之前家里有半头野猪,金花依着沈芸诺的意思将肥的全部熬了油,肉也混在里边,前两日的摘回家的花椒混着油一起熬了保存着,炒野菜放些,味道比之前白水煮出来的好吃得多,不过也是眼下起屋子,之后日子是不能这么过的,太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