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先去镇上问问,做腊肠的话现在这个天气是不行了,得入冬后,如果知县大人要的话,家里还有些可以卖给他。”银子到了手边,该挣的时候她不会手软,又问沈聪家里有多少,知县大人要的少的话两人都出点。
“我家里还多着,既然眼下不能做,明天我先和知县大人说说,看看他什么意思。”沈聪吃了两口菜,停下来,看着裴征,话题又绕着今年的粮食,“你去镇上缴税的时候和我说声,每年那边排的队伍长,家里还有其他事,等着排队不是法子,我看看能不能让你快些。”
这样的话解决了裴征心头的麻烦,他爽朗的应下,回家了,沈芸诺又说起砍树的事儿,沈聪看她面色认真,答应道,“明日我去镇上就叫人过来,你和他们说砍哪些。”
这样,沈芸诺才和裴征回了。
去镇上给小木买了笔墨纸砚,不得不说,比她想象中贵多了,沈聪送小洛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自己买的时候才颇有感触,小洛不会写在,手控制不住力道,一划就是一大笔,沈芸诺买了一叠纸,想着拿回去裁了给他装小的,一笔下去能节省些,送了小木十张纸,和笔都装在小竹篮里。
韩梅不在家,宋氏在院子里帮忙晒着稻穗,沈芸诺喊了声娘,将手里的竹篮子递过去,“是给小木买的,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回去了。”本来寻思着下午接小洛的时候顺便给小木,想着提着去上水村终究不太好,见小金小山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手里的篮子,沈芸诺笑着递给小金,“是大哥念书用的,小金替大哥收着?”
顿时,小金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在衣衫上擦了擦手,又低头反手看了遍,确认手是干净的了才双手接过,一脸正色,“谢谢三婶。”
想来是韩梅说过,小金才会如此凝重,沈芸诺说了两句,转身去了裴俊院子,裴征翻晒着稻穗,手里的连枷种种落下,一院子的灰尘,周菊见是她,指了指另一边屋子,示意她从另一边进。
没什么事儿,她路过顺便来看看,看裴征忙的专注,想着有没有她帮得上忙的地方,迟疑间,周菊已经走了出来。
拉着她站在旁边栅栏边,周菊挥了挥眼前的灰尘,扁着嘴道,“三嫂来可是有事?”
“没,就是看看你三哥。”沈芸诺往院子里看一眼,没急着进去。
周菊点头,左右看了两眼,见没人来,凑到沈芸诺耳朵边,小声道,“三嫂,和你说,小妹的亲事定下了。”
沈芸诺抬起头,眸子里尽是诧异,自己刚从韩梅家过来,裴秀的亲事如果说得好,宋氏早就开口炫耀了,宋氏什么都没说,难不成其中不对劲?细想了下,看周菊蹙眉的样子,狐疑道,“小妹说的亲事不对劲?”
周菊重重的点了点头,长叹气道,“其中的问题大着,屋子里乱着呢。”手里有了钱,周菊说话也硬气了,语气里尽是从容,“之前媒人上门被爹娘打出去,眼下这么快就说亲了,好像是二嫂和梨花从中间搭的桥,东屋昨晚,传来二嫂的哭声,二哥动手了,说不同意这门亲事,爹和娘心里是一百个愿意,小妹的意思我是不知晓的,昨天就是去相看人的。”
沈芸诺吃惊,刘花儿的性子能给裴秀介绍个好的?真有好的也不会等到这时候,裴万不同意必然是知道了什么。
周菊看她也不太赞同,又道,“今早,二哥过来和俊哥说爹娘竟然偷偷收了对方的银子,过些日子就要上门提亲定日子了,二哥拿着钱说是要退给人家,被爹叫回去了。”
裴老头说对方家里有二十多亩田地,虽比不上夏家,可是在村子里也算好的了,不过前边的媳妇死了,想再找一个,家里有个两岁多的孩子,是梨花嫂子娘家村子里的人,裴秀过去生不出孩子也没什么,而且答应了裴秀一进门就当家不用受婆婆的气,裴万说什么都不肯,裴秀嫁过去是后娘,裴家哪还有脸,“爹打了二哥一顿,娘也骂二哥见不得小妹过得好,二哥挑着扁担去地里干活了,爹气得没跟着。”
家里的活都堆在裴万一个人身上,周菊觉得他日子也不好过。
沈芸诺恍然大悟,裴秀是去给别人当续弦了,宋氏自己心里门清,后娘难为,这时候哪会大张旗鼓的往外边说,何况,裴秀又是在家里娇生惯养的,哪受得了这份委屈。裴万不赞同怕不仅仅为了名声,是真心为裴秀好的,不过裴老头和宋氏被对方的田地蒙蔽了眼睛看不见罢了,“可说了什么时候提亲?”
“农忙过后吧,我看梨花和二嫂心里可高兴了,怕是在中间收了对方的钱,你说小妹心底怎么想的?”周菊不明白的就是这里,裴秀年纪也不小了,会不知道其中利害?后娘哪是那么容易当的。
裴秀自小没吃过苦,夏家条件什么都好,她心里欢喜,谁知夏家退了亲,裴秀一蹶不振,如今遇上户好人家,心里只怕也是愿意的,毕竟,被退亲后她名声不好,为争一口气她也宁肯选个地多的不会选穷的。
周菊叹了口气,看院子里的裴征停下来望着她们,周菊笑了笑,继续和沈芸诺道,“二哥的意思想要把小妹说给村里的三墩子的四弟,今年二十岁了,性子憨厚,说话不结巴,二哥和他相处过,性子是好的,爹娘没答应。”
想想也是,三墩子因为结巴得事情在村子里名声不好,几个弟弟都没说亲,媳妇都是买回来的,那种人家名声也是不好的,裴老头和宋氏如何会答应?想着,裴征从里边走了出来,冲沈芸诺道,“阿诺,你等我会,很快就好了。”
今日借了连枷,早上不打完的话下午就被别人拿走了,说完这句,不等沈芸诺回答裴征又进去,将下边的麦子翻到上边来,重新挥着连枷,沈芸诺想到什么,笑了,继续和周菊说话,心里只觉得唏嘘不已,几个儿子分了家,裴老头和宋氏眼里还是只有钱,看得还不如裴万明白。
沈芸诺摇摇头,“那边的事情我和你三哥是不管了,你和四弟能避着就避着。”幸亏他们搬走了,否则遇着这些糟心事,整日都不安生。
周菊了然的点头,又把韩梅找她借钱的事儿说了,“大嫂人就是太会算计了,我看小木小山他们的性子是好的,身为婶子,不说沾他们的光心里是真心希望他们将来有出息,大嫂说的一番话却是叫我不舒坦。”
裴征送小洛去学堂的事儿村里传遍了,韩梅和裴勇着急她也明白,换做她,也会拼了命得想要给孩子好的,可她和裴俊的钱不是天上掉馅饼掉下来的,韩梅口口声声说起当年的情分,好似不借他们钱就是欠了他们似的,压低了声音道,“我和俊哥借了二百文给他们,大嫂开口就是六百文,谁家里有?大哥脸色不对劲,我送他们走出去了大哥训斥大嫂不会说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大嫂如果不那么工于心计,我心里还是敬重她的,冲着她把三个孩子教得好,换做我,不见得做得到她那地步。”
尤其比较刘花儿和韩梅,刘花儿不会教孩子,什么都不避讳孩子,小栓出口就是脏话,好学会和宋氏顶嘴了,什么都骂得出口,孩子什么都不懂,不是跟着大人学的是什么?
“我看小木是知恩图报的,以后会记着你的,至于大嫂,以后只怕会拖累小木他们。”沈芸诺眼睛看着院子里,见裴征搭完了一排,和周菊道,“不说了,我帮你你三哥翻翻麦杆。”
灰尘呛鼻,裴征拉着她走到边上,“你旁边等着,我自己来就是了,想不想吃豆腐,问四弟妹拿些回去,下午我把豆子拿过来就是了。”家里做的话还要来村里磨豆子,正是农忙的时候,他走不开。
周菊在旁边笑,“说什么呢?给你们装些就是了,前天大哥拿来的粮食还在呢,不过一顿饭,哪需要那么多?”说着,周菊去灶房拿了筲箕装了半筲箕豆腐,又把裴征带来的篮子交给沈芸诺,“三嫂帮了我和俊哥,一顿饭都跟我客气,真是看不上我和俊哥了?”
沈芸诺笑,收回来,看筲箕上盖着棉布,豆腐却是多了。
“也没过去看沈嫂子,豆腐帮她装了些,三嫂顺便帮我送过去吧。”沈芸诺来之前,沈聪在县衙当值的事儿在村子里传开了,兴水村出了捕快,十里八村都没有的事儿,说出去大家都面上有光,不过对沈聪的忌惮只怕更多了,想起柱子娘和她说话的神情,周菊只觉得好笑。
晌午了,裴征才收了连枷,拿开上边盖着的麦杆,松了口气,“四弟妹,帮我看着麦子,下午我再过来。”
周菊站在屋里,笑着道,“好。”
她本是要留沈芸诺吃饭的,沈芸诺说邱艳在家里做了,不回去担心邱艳一直等着,她这才没准备他们的饭菜,看他们出了门,裴俊从外边回来,笑着打了声招呼,裴征说了连枷的事儿,“连枷我搁院子里的,下一家是裴明家借的,你看着些。”最近农忙家家都要用连枷,借的时间不能久了,最多一天,裴征家里地少,只借了半天,好在一上午忙完了。
沈芸诺掏出巾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下午没什么事儿,你在家里休息,我来这边守着晒麦子,下午我去接小洛。”虽说只忙了一天半,可中间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哪儿受得住?
“不碍事,往年比这更忙呢,我看你和四弟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说什么呢?”裴俊去地里了,他和周菊没多少话说,因而还不知晓裴秀定亲的事儿,沈芸诺三言两语说了,裴征紧紧拧着眉,“不知爹娘咋想的,那种人家田地再多有什么用,找个长长久久过日子的才是正经。”
沈芸诺看他动了怒,又把裴万挨骂挨打的事情说了,裴征面色更黑了,拉着沈芸诺的手,“算了,咱过自己的日子,不管他们了。”裴老头和宋氏还没吃到教训,裴秀吃苦的还在后边。
到了院子,听着屋里邱艳和人说话,两人对视一眼,加快了步伐,却见堂屋坐着好几位妇人,邱艳走出来,抽了抽脸上僵硬的笑,给沈芸诺打眼色,沈芸诺进屋,不明所以,皆是平时不怎么来往的人,不过她没想着柱子娘也在,柱子被咬伤,柱子娘恨不得裴征赔柱子一条命,今日来是为何。
“你们回来了,饭菜在锅里,大丫肚子饿,我先陪着她吃了。”说着,拉着沈芸诺进了灶房,将屋里的情况说了,沈芸诺恍然大悟,难怪柱子娘愿意来这边,竟是为着这个,看邱艳颇为头疼的模样,沈芸诺让她先带着大丫回去,早上的鸭子也是她和大丫帮忙赶出去的,心下感激,“嫂子回去睡会儿午觉,我和小洛爹应付就是了。”
揭开盖子,看菜蒸在锅里,道了声谢,邱艳打趣道,“说那些做什么,能帮衬就帮衬,别见外了,大丫在小洛屋里睡觉了,我回了,让她睡觉就是了,她醒了你和她说声。”
沈芸诺点头,送她出门,看屋子里的妇人也出来像是准备回了,意味不明的看了眼旁边的裴征。
“聪子媳妇,我们就先回了,得空了再过来陪你说话,缴税的事儿你和聪子说声啊。”柱子娘脸上带着明媚的笑,谄媚得很,难得,对着裴征也扬起了笑脸,“裴三,不用送了,我们自己回。”语气说不出得热络。
“婶子想多了,我出门去西边打些水回来洗脸。”裴征面无表情,并没有因着柱子娘一番话神色有所松动,顿时,场面又冷了下来,柱子娘脸上的笑僵硬了下,仍然冲邱艳咧了咧嘴角,随后,才和大家一起回了。
沈芸诺猜着是被裴征的眼神吓回去的,回屋布好碗筷,真看他从溪边打了桶水回来,一家人吃的水都是从溪边打的,沈聪和邱艳家也是,笑道“水缸里不是有水吗,怎么又想着打水回来了?”
“洗脸擦擦身子,锅里有热水没?”裴征脸上已经恢复了暖意,今日来的都是村里的长舌妇,柱子娘尤甚,听说沈聪在县衙当差,就想沈聪帮忙缴税的时候不排队,他不怕得罪人,冷着脸出口将人撵走了,那样子的人,一辈子不来往也是好的,哪会和他们虚以委蛇。
沈芸诺取了杆子上的巾子,递给他,道,“该是有的,你去灶房看看,我进屋看看大丫。”天热了,屋子里还垫着褥子,进屋,看大丫身上果真出了层汗,沈芸诺把她抱回了自己屋里,完了,出来洗手吃饭。
下午沈芸诺和邱艳去河边守鸭子,看有妇人手挽着手站在院门口,邱艳无奈道,“缴税了,大家都嫌排队麻烦,这会倒是不怕你大哥的名声了,人啊,总是为自己考虑得多。”
“咱别出声,她们站了会儿知道没人就回了。”村子里里正就是最大的官,如今有了沈聪,自然沈聪的官职更大,她们想巴结也情有可原,不过,还是最好不好往来。
过了会儿,看一群妇人又站在她家门口,裴征回村里了,这会儿肯定是没人的,果真,等了片刻,探头探脑好一会儿不见人,她们又说着话回去了。
傍晚,沈芸诺去接小洛,路上遇着好些妇人,皆是问她打听沈聪在县衙的事儿,沈芸诺神情不冷不热,不多说话,别人说什么她都说不出声,逼不得已就简单的答一句应付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