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诺又买了十多斤肉,照样拿草盖着,村子里人的想探寻也没法,倒是打听起裴俊担子里的东西来,棉布盖着,看着像是豆腐,又好像不是,沈芸诺大大方方承认,“是豆腐,以后村里谁家要买豆腐可以找我四弟妹,她和我四弟也准备卖豆腐了。”
众人哗然,不由得想起了韩家的豆腐,吃过的都说好吃,用豆子换,算下来不算吃亏,拉着沈芸诺问,“裴四和他媳妇也做豆腐了,能拿粮食换不,味道怎么样?”
沈芸诺笑笑,“大家去河边洗衣服也见着我四弟妹了,是个爱干净的,做的豆腐,自然也干净,味道嘛,肯定也不差。”兴水村的人不算富裕,可遇着好吃的也是舍得的,家里没钱,可多少有豆子,换豆腐,大家心里该是乐意的。
两相权衡,她觉着裴俊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光是村子里就能卖出不少。
下午,来裴家院子的人多了起来,人人手里提着针线篮子,却不做针线,拉着周菊一个劲的打听豆腐的事儿,早上做的两锅豆腐全被裴俊挑出去卖了,家里也没有,周菊不知所措的来找沈芸诺商量,“她们还在家里坐着,都是同村的,想现在换些豆腐,三嫂说说如何是好?”
沈芸诺往肉里加着调料,手不断的搅拌,裴征在边上洗猪肠,闻言,抬起头,“是好事,她们要是想换的话,和韩家一样的换法,你泡些豆子,一个时辰后就能做了。”
生意上门,哪有拒之门外的道理,裴征搓着猪肠,脸上笑得明媚,“四弟妹快去吧。”
周菊本来还为难着,如今听裴征说完,又看沈芸诺一脸赞同,高兴地在原地打转,“也是,咱村里人照顾我和俊哥生意,怎么也要给她们个面子,好,我这就泡豆子去。”
沈芸诺担心其中有人心思不轨,叫住她,“四弟妹,你回屋和她们说,要换豆腐的话傍晚来,别说做豆腐的事儿。”村子里存着自己心思的不少,点豆腐的法子传开的话,豆腐就卖不起价了。
周菊知道其中利害,“我清楚的,三嫂,我先回家拿豆子。”周菊回来得快,好几人现在外边往屋子里看,沈芸诺在灶房做肉,周菊当然不会请她们进屋,“嫂子,我豆子泡着了,想换豆腐的话傍晚来,那会就有了,买也行,豆子换也行。”周菊抬手指着外边,撵人的意味甚重,刘花儿听到风声也回来了,朝着被人围着的周菊哼了声,看宋氏站在堂屋门口望,心里窝着火,“我说是咋了啊,分了家,大哥起了新屋子,三弟家也见天的吃肉,四弟和四弟妹也开始做豆腐卖了,可怜我和小栓爹,没本事,还要侍奉公婆,未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分了家,她管着粮仓的钥匙,每天拿点粮食出来,由着宋氏做饭,家里的日子竟比宋氏当家那会还难过,刚开始,宋氏以为刘花儿拿出来的是一顿吃的,骂刘花儿不知道节省,后来刘花儿才说是一天,家里五个大人一个小孩子,三顿哪够,为着这个,松手和刘花儿昨天吵了一天了。
今天,刘花儿还是由着自己的来,中午一顿饭,家里所有人吃了五分饱,此时听她说起侍奉公婆,宋氏也来气了,“未来的日子怎么过,当初谁厚脸皮的要我和老头子跟着你和小栓爹的,分了家,眼红别人日子过得好了就嫌弃我和你爹了是不是?等着,看小栓爹回来怎么收拾你。”
裴万去山里砍柴了,中午和刘花儿争辩了两句,让刘花儿等着,晚上,裴万回来,要刘花儿好看,亏她还以为刘花儿好拿捏,此时来看,裴老头说得对,巴结好老大老大媳妇,跟着住过去才是正经,裴万和刘花儿是靠不住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让,周菊看大家等着看热闹,也不参合,进屋关上了门,算着今天再做一锅豆腐卖不卖得完的事儿。
刘花儿如今手里管着钥匙,也不怕宋氏了,两人吵着吵着动起手来,去地里逛了圈回来的裴老头见此,黑着脸将两人拉开,去地里遇着村子里的人,都看不上他,里正瞧着他,远远的就躲开了,正心里不是滋味呢,没想宋氏和刘花儿还闹,当着外人的面不好打刘花儿,手里的烟杆一下两下落下宋氏身上,打得宋氏睚眦欲裂。
刘花儿直起身子,看旁边看笑话,不时说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妇人们摇摇头,转身看周菊关了门,想着傍晚的时候开看看,裴四家做的豆腐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周菊做了锅豆腐,明年比之前一锅要少,问沈芸诺拿了木盆装着搬回了屋,等着人来。
可能看着裴家烟囱炊烟袅袅,来的人不少,有看热闹的,有真心想换点豆腐的,也有存了其他心思的,不管怎样,裴家院子站了不少人,周菊面前摆着张桌子,上边搁置着两个木盆,盆里的是刚出锅的豆腐。
其中,脸上长满白色藓的妇人也在,手里挎着篮子,不住地摇头,“裴四媳妇,这豆腐怎么看着和韩家的不一样,样子都不好看,能好吃吗?”豆腐从锅里出来,有些碎了,确实比不上韩家的好看。
周菊耐着性子解释,“出锅的时候手里的力道大,有些碎了,味道还是好的。”
“你说好就是好,我看给我们尝尝吧。”妇人不依不饶,周菊往她篮子看了眼,见空空如也,知道她是来看热闹的,“家里也是想挣点过年的银子,不容易,买一块回去尝尝,保管还想买下次。”
有和周菊相熟的知道她的为人,也看见她的窘境,帮腔道,“是啊,人阿菊刚分了家,大家看看连像样的灶房都没有,谁家买东西都没有尝了再买的,身子也别为难人了,阿菊,我买一斤。”
豆子换的话固然划算,可一斤豆子换三斤豆腐,总觉得有些浪费了。
生意起了头,要买的要换的都忙开了,周菊记着沈芸诺的交代,一铲子下去稳稳当当的,而且分量多。
妇人被挤了出去,碎了口痰,呸了句“会做豆腐早干什么去了,我看指不定是偷了韩家人的手艺。”她声音小,别人也没听见,妇人心思一转,来了主意,挎着篮子,急匆匆出了门,朝着裴勇家的方向去了。
☆、45|06-05-10
其中位妇人,低头望着篮子,站在桌边,不说换也不说不换,一斤豆子换三斤豆腐,豆腐放不了多久,三斤一顿就吃了,去上水村和韩家换的时候就想开口问了,不是本村的抹不开脸,看周菊性子软好说话,迟疑片刻,抬起头,望着周菊,说了家里的难处,“裴四媳妇,我看你的豆腐味道是好的,可一斤豆子换三斤,吃完了下回又换,咱又不是大户人家,哪能天天拿斤豆子出来,能不能换一斤豆腐给我,剩下的两斤存你这,下回吃的话直接来取,你觉得如何?”
话声一落,引来身侧人注目,急着换豆腐的人也停了下来,沉思道,“你说的这个法子行,上回去上水村换了三斤,吃完家里孩子还惦记着,当时我就后悔了,该花一文钱买一斤回来尝尝鲜,三斤吃进肚仍想吃,可真吃够,以后日子可怎么过,不如分三次换,吃得少,心里有个想头也是好的。”
周菊停下手里的动作,看众人殷切地望着她,心里也没个主意,脸上客气笑着,搁下铲子,看妇人篮子里装着豆子,一斤左右的样子,迟疑道,“我当家的也不在,众位嫂子们等等,我回屋和三嫂商量商量。”
大家连连点头,“你去吧,我们等会就是了。”一斤豆子换三斤豆腐,天冷了,隔三天吃回豆腐,家里的孩子也欢喜,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周菊答应了这个法子才好。
沈芸诺听了周菊说的,怔愣了好一会儿,她们说的却是是个问题,一顿一斤豆子没了,偶尔一次好说,常常吃的话难免觉得心疼,如果一斤豆子换三次豆腐,于她们有自己的考量,留下两斤好是好,可换的人多了,记不住,如果遇着谁赖账,闹起来,多少是周菊和裴俊吃亏,看了周菊一眼,她心里该是赞同这个做法的,没急着给主意,答非所问道,“她们可说了什么时候取?”
周菊不明所以,“也没说,就说三斤豆腐拿回去一顿吃了可惜了。”
沈芸诺擦干净自己的手,垂着眼睑,半晌,才道,“韩家卖豆腐做的铲子一铲子就是一斤,该是去镇上问过的,我们也照着相同的法子来,明日让你三哥去镇上问问有没有大小合适的碗,刚好是装一斤豆腐的。”村子里有称的人家少,更多的准备了一个小篮子,一篮子就是一斤,大家借粮还粮都数着一篮子或一小篮子。
久而久之,家里的篮子成了大家称重的工具了。
裴俊出门卖豆腐只带了家里的大碗,刚开始做生意,他也没细细算过一斤豆腐有多少,照以后的生意来看,没有规矩却是不行,沈芸诺转身回了屋子,半掩着的门,将院子里妇人脸上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良久,眼里精光一闪,就着家里的篮子舀了一斤豆子,又去灶房拿了碗,将豆子平分装进碗里,一斤豆子装三个小碗差不多,她心里有了大概,指着碗里的豆子和周菊道,“你把碗拿出去,就说一碗豆子换一斤豆腐,她们要是问起,你就把一斤豆子均分了给她们看。”
说着,语气一顿,又道,“你和她们说清楚,家里没有装一斤豆腐的碗,因着头一回,就多给她们些,之后来就依着规矩,分量没今天多了。”沈芸诺深知人心不足蛇吞象,与其之后大家抱怨豆腐没有上次多了,不如让周菊先将话说清楚,大家心里有个底。
周菊认真听着,眼眸流转,尽是对沈芸诺的敬佩,“我记着了,那我先出去了。”豆子换豆腐,大家舍得,如果是稻谷的话,大多人家是不乐意的,抬起头,看周菊走到门口了,沈芸诺上前,再三提醒她,“话一定要说清楚了,否则下回她们闹起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周菊再三点了点头,这才出去了。
一碗豆子换一斤豆腐,刚开始大家都不太愿意,可是,看周菊就着小篮子的豆子舀了三碗,大家皆不说话了,换了豆腐的人家心满意足的回了,不一会儿,裴家买豆腐的事情就传开了。
韩梅早听到了风声,朝在院子里编凉席的裴勇道,“三弟三弟妹上回不肯收我娘的钱,原来是等着抢我娘的生意,我娘和嫂子挣点钱也不容易,你也见着了我大哥二哥每天都去山里砍柴,三弟三弟妹这般做不是叫我在中间难做人吗?”尤其韩家卖豆腐的名声出去了,裴征横插一脚分明是借韩家的光卖豆腐。
裴勇双手拉着竹篾,抬了下眼皮,看着满脸不悦的韩梅,蹙眉道,“村子里见不得人好的多的是,你别听她们说风就是雨,这事和三弟三弟妹没关系,没听着人说卖豆腐的是四弟和四弟妹?”裴勇不喜韩梅做法,法子是沈芸诺想出来的,她想告诉谁是她自己的事儿,不由得沉了声,“现在说起韩家都知道是卖豆腐的,四弟和四弟妹也就挣点小钱,咱家都有屋子有院子了,他们连灶房都没有呢。”
韩梅紧紧抿着唇,看裴勇明显向着那边,嘴角一扯,压着自己心里的火,温和的解释,“我不是说四弟四弟妹的不是,他们日子过好了我当大嫂的也为他们高兴,可两家人离得近,都卖豆腐终究不太好,而且,咱家起屋子到处欠了钱,也没见三弟三弟妹想法子帮衬咱。”
如果刚下裴勇只是不悦,现在听了韩梅的话有些动怒了,“我是家里的老大,我没帮衬他们是我当大哥的没本事,三弟三弟妹有自己的日子,他们帮衬我我自己都觉得面上无光,这件事别说了,都是卖豆腐,各凭本事。”说着,扔了手里的竹篾,怒气冲冲地朝外走了。
四弟从小到大跟着他,每年卖黄果兰的钱他都偷偷藏了些起来,而四弟,手里一文钱都没有,好不容易找着法子挣钱了,他怎么能生出别的心思,至于裴征,现在的日子也是他自己过出来的,人若只想着别人帮衬你,一辈子都是没出息的。
看他出了门,韩梅缓缓低下了头,恼裴勇脑子转不过弯来,又气裴俊周菊这么大的事儿不和她先商量,丢了手里的活计,出门找小木他们回来,交代道,“娘去舅舅家,很快就回来了,你带着两个弟弟在家等爹回来,别乱跑知道吗?”
小木听话,韩梅没什么不放心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回屋换了身干净的,这才朝上水村去。
今天,裴俊回来得早,担子里的豆腐全卖完了,不过卖的钱比昨天少一文,饶是如此他也极为开心,一天下来比在镇上做工多了一倍的钱,还换回来了许多粮食,如何不高兴。
下午,周菊的豆腐还剩下些,给了沈芸诺,裴征拉着他们留下来吃饭,两人说什么都不肯,倒是对面的刘花儿站在门口,嘲讽地说了两句,裴万去山里砍柴还没回来,刘花儿每天只拿那么多粮食出来,哪够吃,看着天快黑了,冲灶房的宋氏道,“娘,天快黑了,不做饭的话咱就都别吃了,咱家可是向来天黑了不吃饭的。”
宋氏裴秀屋里骂骂咧咧两句,想到裴老头的烟杆,终究没冲出来和刘花儿对骂,气恼地斜刘花儿一眼,进了灶房。
所有的腊肠都灌上了,沈芸诺围着围裙准备炒菜,顺便说起卖豆腐的事儿,“你明日去镇上帮四弟找找有没有合适的碗,装一斤豆腐的样子,总吃亏也不是法子,至于木框,我看四弟不太喜欢。”一格一格的木框看着省事好看,卖豆腐的时候不能给对方点甜头,买的人自然就少了,裴俊卖了两天豆腐就明白这个道理,不得不说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