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真是个傻瓜,这样的傻孩子竟然是我的女儿。”
瓦西里公爵在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开始是有些干涩的,到后面才顺畅。
海伦微笑了起来,因为她明白这话代表的意思,她走过去,吻了吻对方的面颊。
尽管瓦西里公爵是个有些虚伪的精明的上流人士,在对待子女的教育上他还有些粗暴和独裁,但作为一个父亲,他并没有什么大错。
“爸爸,谢谢您。”
谢谢您即使是这样一个不够好的人,依旧愿意为了自己的女儿妥协。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天真幼稚,以后也许还会不断犯错,但她可贵的地方在于,她懂得将生命中遇到的每一分好都感激的装在心里,而不是好无止境的去挥霍。
海伦离开了书房,她轻轻地关上房门,她的右脚抬起又放下,眼神落在了自己的手指上。她发现那神经质的抽动已经消失了,她的心变得宁静了起来。
伊波利特的探亲假很快就结束了,他又得回到军营里面,但好消息是,他的小妹妹终于完全的恢复了健康。
他瞧着她那带着蔷薇色的脸蛋,心里就觉得愉悦。见惯了厮杀后,伊波利特更加珍惜这种美丽。
“真希望你下一次回来的时候就不走了,伊波利特。”海伦有些伤感地说着,她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依赖这位兄长了。
“会的,海伦,战争很快就会结束的。”
伊波利特宽慰自己的妹妹,他吻了吻对方的脸蛋,又和父母告别。
海伦微微仰头瞧着自己的兄长,她看到对方逐渐坚毅的下颚,看到他有些黝黑的肤色,看到他那越来越闪亮的眼睛,她知道伊波利特已经找到了属于他自己的方式,即使那并不是他最爱的,但他会做得很好。
戴上了军帽,伊波利特朝着父亲敬了一个军礼,而后者的眼神寄予了满满的希望。
“保重,伊波利特!”海伦挥舞着右手,完全不像一个公爵小姐,只是这一次,没有人责怪她。
战争还在持续着,就算是在彼得堡,人们也似乎感受到了那种震动。但尽管这样,上流社会的舞会也照样举行,只是他们可以供作消遣的谈资就更多了。
阿纳托利被安德烈公爵从前线撵回来后就到了不怎么危险的驻兵团里,然后又被调动了一次,而瓦西里公爵正好有个差事可以去儿子驻守的地方,于是瓦西里公爵就愉快的收拾了行李,拿着公费顺便去看望一下自己那没良心的小儿子。
瓦西里公爵离开后没多久,战争就进入了尾声,阿纳托利原本还准备再去前线的想法就彻底泡汤了,所以等公爵夫人他们都高高兴兴儿子平安回归的时候,只有阿纳托利难得的皱着眉头。
“博尔孔斯基失踪了。”
阿纳托利带回来这个消息,他在说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神情甚至带了一点萎靡,然后,这位面目终于晒得黧黑的年轻人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面,安静的想着自己的事情。
☆、第 22 章
“安德烈公爵不是阵亡了吗?”公爵夫人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有,妈妈,还不确定,阵亡名单上面没有他。”海伦也轻声说着,她觉得阿纳托利和安德烈公爵一定发生了些什么,因为他看上去是真的为这个消息难过。
“可怜的公爵夫人,她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啊!”
阿琳娜哭泣着说道,她那枯瘦的小手拿着手帕擦拭了一下眼睛,她在为别人的不幸而悲恸的时候,心里某个地方也在感到庆幸,庆幸她的两个儿子都活得好好的。
海伦也为这个消息感到遗憾,那个奇怪的公爵,她希望上帝能够保佑他,保佑他平安无事,他们都是英雄,而英雄的孩子不应该连自己的父亲都见不到。
也许上帝的确听到了他们这些人的请求,所以,在一八零六年那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寒冷夜晚,安德烈公爵坐在马车里终于回到了童山。
他在战场上几乎死去,成为了敌军的俘虏,但作为一个军官,他得到了优待,那种优待令他觉得耻辱,但他最终活下来了。现在,他在能够行动后就赶了回来,他的孩子即将出世了,而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错过什么。他那经历过鲜血和死亡的灵魂需要靠近自己的亲人,需要一些拥抱和抚慰。
但上帝似乎又是那么的无情,安德烈公爵的夫人难产了,只留下一个啼哭不止的儿子就离开了人世。
当这个不幸的消息在上流界传开的时候,人人都为安德烈公爵感到难过。
“我得去看看。”
阿纳托利在吃饭的时候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胡闹,那里刚刚死了一个产妇!”
瓦西里公爵重重地说道,在他的想法里面,一个年轻的并没有亲属关系的男人不因该进入一个刚刚有产妇死去的家里,最好连靠近都不能,不然那可是会倒大霉的。
海伦在听到瓦西里公爵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愤怒,但她又不能说什么,所以依旧只能沉默的吃着自己的饭菜。
伊波利特将视线从妹妹身上收回来,见海伦控制了自己的脾气这才稍微放心,不过,他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为安德烈公爵的不幸遭遇而感到遗憾。
“一个产妇又怎么样!那也是一位母亲!她应该受到尊重而不是嫌弃!”
阿纳托利放下了自己的刀叉,在军营里呆过后,这位本来喜欢嬉皮笑脸的年轻人身上突然多了一种韧劲,而在以往,他是绝对不敢反抗自己的父亲的。
瓦西里公爵瞪着对方,气呼呼的说:“但也不需要你去这样做,你这个蠢货!”
阿纳托利还想要说什么,但海伦在底下踹了他一脚,这个年轻人就猛地闭上了嘴巴,抿紧了嘴唇,但眼神依旧透着不满。
瓦西里公爵以为儿子就像以往一样妥协了,所以他换了一种嘲笑的表情。
“博尔孔斯基拒绝了任何嘉奖和受封,如此的大胆和愚蠢,所有人都在避免和他们家扯上关系,而你,我的儿子,你这个蠢货还凑上去,我真后悔把你送进军营里面,瞧瞧吧,以前你还只是有些混账,但幸好还有点头脑,但是现在,你就像个笨蛋一样了。”
瓦西里公爵喷了喷鼻息,有些轻蔑的瞧着自己的儿子,他说话中一直带着一种洋洋得意,仿佛在为自己的聪明和睿智而喝彩。
这顿饭除了瓦西里公爵,所有人都没吃好,特别是阿纳托利,他在母亲关切下,勉强扯了一个笑脸就离开了。
“伊波利特,我们去看看阿纳托利好不好?”海伦在饭后留住了自己的兄长,两个人在拐角的地方说话。
伊波利特叹了口气,说实话,他不觉得自己去会有什么用。他又不是傻瓜,怎么会不明白阿纳托利从未真正的尊敬他这个兄长,但他也不会责怪阿纳托利,谁会尊敬一个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兄长呢?
“走吧,海伦。”
但最后,这个年轻人还是答应了妹妹的请求,因为他是伊波利特,善良而柔软的伊波利特。
“进来吧。”阿纳托利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听起来有些闷闷的,表明着主人心情不怎么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