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祖霍夫伯爵的房子很大,光庭院就十分气派,不愧是俄国最有钱的人家。
从庭院到了房子里面也有一段距离,女仆们为客人拿着行李,她们大多身材高大,有着浓密的头发,暴露出来的臂膀是那么结实,而她们的眼睛,等等,海伦瞧了一眼,果然,阿纳托利正冲着那些女仆轻佻的说着话,她撇了撇嘴,挽着母亲的手臂进入室内。
迎面来了一个二十左右的女人,个子很高,身材苗条,但面容却有着一股子不属于年轻人的严肃。她的身后是两个更年轻的女孩儿,容貌俏丽,最小的那个嘴上长了一颗胎痣,眉眼弯弯的样子非常可爱。
“您好,库拉金公爵,公爵夫人,还有您的儿女们。”
瓦西里公爵也亲切的称呼了对方,并且询问伯爵他们的健康状况,看起来十分熟稔的样子。
“卡季什,伯爵起来了吗,库拉金公爵他们已经过来了。”
卡季什就是那个年长的女孩儿,是皮埃尔的表亲,她常年在此侍奉着伯爵,但他们之间并不熟悉,皮埃尔平时并不住在这里,他住在另外一边,如果有心的话,一年之内不碰到还是可以做到的,但海伦他们得住在这边,因为他们是别祖霍夫伯爵的直系亲属。
“是的,已经起来了,我现在就是带库拉金公爵他们去见伯爵的。”卡季什平静地说着,薄薄的嘴唇几乎不怎么阖动,她看人的眼神很淡,就算是对自己的表兄也是如此。
皮埃尔并不介意对方的冷淡,他招呼着海伦他们,让仆人们把行李送到他们各自的房间去,然后随着卡季什他们去了老伯爵的房间。
石砖做的楼道,在这炎热的夏季让人感觉到清凉,但若是一个人单独前往的话,未免会显得阴森了些。
海伦收回了目光,小步跟随者长辈们的脚步。
老伯爵的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接待室。那里面放着许多精美的艺术品,其中还有一副叶卡捷琳娜的半身雕像和画像。听说别祖霍夫伯爵那时是她面前的红人。除此之外就是两扇雕刻精美的意大利式窗户了,正好朝着花园,可惜他们现在没有时间欣赏。
“您终于来了,公爵。”
德鲁别茨卡亚夫人微笑着走过来,她的眼神闪烁着,海伦知道这位安娜·米哈伊罗夫娜为什么在这里,因为老伯爵是她儿子的教父。这位夫人是个精明又虚伪的人,她为了他的儿子,以一个寡妇的身份成为了一名战士,她丝毫不放过任何机会,包括老伯爵即将宣布的遗产。
鲍里斯吻了吻瓦西里公爵的面颊,他是个正直的年轻人,所以在这种状况下,他显得有些不自在,似乎有种想要逃离的感觉。但每一次,只要他的母亲瞧了他一眼,他就又站定了,像是脚下生了钉子一般。
一行人缓步走进了卧室里面,海伦终于见到了俄国最有钱的伯爵。
“您好吗?亲爱的伯爵。”
瓦西里公爵上前几步,亲吻了对方的手心,他那微胖的脸颊上是真诚的笑意,用一种崇敬的眼神瞧着软椅上的男人。
“我很好。”
那位年老的伯爵大人缓慢地说着,他的眼珠是一种明亮的蓝色,就算现在皱纹和浮肿正在侵袭着他的脸庞,但也不难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阿琳娜拉了拉女儿的手,示意她的几个儿女上前,给老伯爵几个真诚的亲吻。
海伦克制着紧张上前和父亲一样亲吻了对方的手心,几个孩子依次退下,在一旁驻足聆听着长辈们的交谈。
其实也不能说是交谈。因为别祖霍夫伯爵明显没有什么好的精力,没多久就决定要休息了。这个可怜的老人上一次已经中风了,上帝保佑他会好起来。
海伦跟着母亲离开,在经过接待室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兄长在油画面前驻足观赏。她对母亲耳语了几句,松开了挽着她的手臂,走向了年轻的兄长。
“很美不是吗?”
伊波利特回过神来,发现是自己的小妹妹,他有些尴尬,微微涨红了脸。
“难道不是吗?”海伦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的兄长。
“当然。”伊波利特敷衍着说了一句,但当他的眼睛停留在女人身上的时候,又变成了一种感叹,“很美。”
海伦将视线移动到女人的身上。整幅油画的色调非常美丽,光影交接映衬着女人双颊的晕红是那么的生动,特别是那眼角眉梢的风情,的确让人沉沦。
“走吧,海伦。”满足的声音在女子的耳边响起,海伦抬头看着自己的兄长,眨了眨眼睛问:“不看了吗?”
“已经够了。”伊波利特羞涩的说,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似乎还残留着宝石的光辉一样。
海伦挽着对方的手臂,他们在仆人的带领下穿过了左道,拐入了一条长长的走廊,那里正好可以看到底下大片的草坪,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会让人觉得炎热,但伊波利特细心的为海伦遮挡了阳光。
“伊波利特。”
“什么?”年轻的男子转过了脸问道,他刚刚正让自己沉浸在这片闲适的气氛当中。
“你喜欢那样的女孩儿?”
伊波利特很快明白了海伦的意思,他尴尬的挥了挥空余的手,说:“并不是这样,我只是欣赏那一幅油画。”
男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那幅画美极了,并不单单的是因为人物的外貌,我想,吸引我的反而是看不见的那个人。”
“看不见的?”海伦拧起了眉毛,努力回想着自己对那一幅画有什么遗漏。
“不,你误会了,海伦。”伊波利特笑了一下,他舔了舔嘴唇,那让他总是过于浅淡的唇色变得湿润了起来,在阳光下,就像是粉色的蔷薇花瓣一样。
“我似乎是被作画者本人的心情感动了,到底是怎样珍视的感情才能画出那么美的油画呢!”
男人轻轻地感叹着,长长的睫毛在高挺的鼻梁那儿留下淡淡的阴影,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好像置身于一个光圈中一样,闪闪发亮。
“伊波利特,你不想继续学习画画吗?”海伦突然脱口而出,而前者只是讶异地瞧着她。灰绿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了起来。
“画画,你看起来很喜欢,你的眼睛刚刚就像星星一样,它们让你感到愉悦。”海伦有些激动地说着,鼻尖上都有了细密的汗水,阳光并不是十分热烈,但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是置身于烈日下一样,在某一个时刻,她似乎了解了伊波利特,并且为这个发现而感到愉悦,但现实并没有偏向她。
“不,我不行。”
“为什么?”海伦失望地问道,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刚刚瞧见了种子破土的痕迹,却只是一场虚幻一样。
“我是长子,海伦,我不能放下自己的责任,父亲不会允许的。”伊波利特干巴巴地说着,他这会儿又变得平凡和畏缩了起来,那原本明亮的眼睛也暗淡了下来。
海伦看着对方,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是啊,伊波利特有他身为长子的责任,如果她任由自己的私心去鼓动对方追求别的东西,那么是不是反而会害了他呢?
想到这儿,金发女子只是咬了咬嘴唇。他们都像是想要尝试海浪的勇士,却在事实面前不断的退缩。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怎么说话,那种明快活泼的感情已经离开了他们,剩下的是一种淡淡的苦涩和无奈。责任,始终是一种无法逃避的话题啊,轻率的决定抛下它,很多时候,人们根本承担不起它带来的后果。伊波利特做不到,而海伦,她更不能横加干涉。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