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惊讶地看了月季一眼,随即也伏下.身体道:“月季所说并非实情!奴婢并没有让她去偷花瓶!”
月季也不看牡丹,连声对端木夜道:“世子,奴婢没有、没有说谎!这事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都是牡丹让奴婢做的!”她忽然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忙道,“牡丹之前想进红叶苑,海棠姐姐不肯帮忙,两人争吵过,很多人都晓得的,牡丹一定是因此才对海棠姐姐怀恨在心,这才陷害海棠姐姐!奴婢跟海棠姐姐无冤无仇,怎么会陷害她呢?”
月季说着便小声啜泣起来。
端木夜眉头微挑,看向海棠:“海棠,可有此事?”
海棠看了牡丹一眼,朗声回道:“奴婢跟牡丹确实争执过,但奴婢跟她情同姐妹,哪里会因为一点小事生分?不然那天奴婢也不会为她求情了。奴婢和牡丹早已和好,奴婢可以保证,牡丹绝不会陷害奴婢。”
“知人知面不知心。”端木夜淡淡地回了一句。
海棠垂下视线:“奴婢相信牡丹。”
在这齐王府里,如果她连牡丹都不能相信,就真的没有人可以相信了。
月季万万没想到海棠会帮牡丹说话,立刻抬起头慌张道:“海棠姐姐,这事真的是牡丹让我做的,其他事我都不知道!”
海棠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垂下视线,现在决定一切的是世子,她根本没必要跟月季争执。
端木夜高高在上地看着这一场闹剧,脑中回响着海棠说“奴婢相信牡丹”时那坚定不移的语气。
他忽然有点想看看,当海棠的信任被摧毁时,她的表情又会是如何。
“既然海棠说不是牡丹,那此事便是月季一人所为。”端木夜也不理月季那惶恐的眼神,淡淡地说道。
端木夜的话,让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这事情还没完全弄清楚,不过就是海棠姑娘的一句话,世子爷就下了论断?世子爷对海棠姑娘的信任,竟如此之深了么?
他们纷纷看向海棠,目光都变了。
作为当事人的海棠,此刻心中亦是翻江倒海。她本来做好了跟世子顽抗到底的准备,连一些后备的说辞都想得差不多了,结果她还没出手,世子就因为她的一句话放过了牡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他不是还总是逼她的么,她说半天他都不一定会饶了她,这几天怎么好像转性了?
端木夜的异常令海棠很是胆战心惊,她不停猜测着他的意图,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端木夜像是有些厌烦了,不耐地说道:“牡丹便放了吧,至于月季……打死为止。”
“世子饶命!”月季立刻爆发出一声惨叫,涕泪横流想要扑过来向世子求情,却被她两边的小厮狠狠按在地上。
“奴婢没做过!真的不是奴婢啊!奴婢冤枉!”月季一叠声地惨嚎道,衣服和发饰在拉扯中凌乱,脸颊被迫跟地面做着亲密接触,满身狼狈的她再没有之前那美丽的模样。
“世子,奴婢有话说!”海棠看了月季好几眼,眉头紧皱,嘴巴张开又闭合好几次,终究忍不住开口。
现场不过就只有月季的哭嚎声,海棠那清晰的声音便显得极为突出。
端木夜并不意外的模样,好整以暇地说道:“你说。”
“奴婢觉着,月季她虽做出陷害奴婢这等事,但毕竟没成功,罪不至死,还望世子能饶她一命!”海棠道。刚才她也想不管月季的,可看这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哭得那么惨,她无法无动于衷。搁现代她不过就是个上初中的小女孩罢了。月季这小姑娘毕竟做事太蠢没能害到她,就这么让她被活活打死实在是太可怜了。上回在书房外被打死的那个是奸细,她是不能救,而且当时她自顾不暇也救不了,可月季就在她的眼前,她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活活打死么?那就不是她了!
“海棠,她使计害你,你却为她求情?”端木夜道,“你就不怕她以怨报德,将来再害你?”
还没等海棠说话,月季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便响起:“奴婢不会的!奴婢绝不会再害海棠姐姐的!海棠姐姐救救我!”
知道否认根本没用,现在月季也不嘴硬了,言语间承认了是自己设计陷害海棠。
“闭嘴。”端木夜厌烦地皱了皱眉。
月季被他那话中的戾气震住,忙住了嘴紧张地看向海棠,绝望的双眼里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海棠知道端木夜对普通的回答没兴趣,想了想便回道:“奴婢不怕。月季她太愚蠢,即便想设计奴婢,也会被奴婢一眼看穿,奴婢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海棠这话正是语出惊人。一般为人求情的,除了求情之外,总要凸显自己的宽宏大量,可海棠却说是因为月季段数太低,她根本看不上眼,这实在过于嚣张了,不像是一个丫鬟该说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端木夜却粲然一笑:“说得好!”他没看错,这丫头果真对他胃口。
端木夜对李长顺吩咐道:“把她发卖了。”
“是,世子爷!”李长顺听命,招呼小厮们将月季带了下去。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月季自然是不甘愿的,谁知道她会被卖到哪儿去?她慌张地叫着“求世子开恩,别卖了奴婢”,可才开了个头就被小厮们堵住了嘴巴。
海棠稍稍松了口气,她看到月季被拖下去时眼中那散不去的怨恨,不由得心中微叹。想她之前不过就是说错句话就有可能被世子弄死,月季这样又做娃娃又偷花瓶还陷害她,还能留着条命也该知足了。
虽说救下了月季的命,海棠倒也没有想过要得到月季的感激。本来她救人一向就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受,就是为了阻止世子滥杀无辜好保住未来自己的小命。
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月季这事,端木夜掉头向外走去,他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海棠,跟上。”
海棠一怔,赶紧爬起身,也顾不得跟牡丹说些什么,只来得及对她一笑,就赶紧跟了上去。
马车上,海棠又不得不跟端木夜共处一室,却听端木夜开口道:“方才你倒是一点都不怕。”
海棠愣了愣才意识到这里就她和端木夜两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便忙回道:“奴婢晓得世子您耳聪目明,智谋绝伦,绝不会放任有人在您面前构陷他人,是以奴婢并不害怕。”她顿了顿才又小声道,“更何况就像奴婢方才所说,月季的陷害太过拙劣,连奴婢都能反驳回去,更何况您了。”
虽说是在给端木夜戴高帽,但海棠这话说得还挺真心。这么多次的交锋让她很是清楚,端木夜确实智商很高,心眼又多,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也就是他觉得她有趣,才故意给她放放水,让她好好地活到现在。
“我倒是好奇,你如此聪明又伶牙俐齿,究竟是如何长成的。”端木夜道。
海棠忙低了头:“奴婢、奴婢也不晓得……大概是天生的吧。”端木夜刚刚的话听不出喜怒,海棠却又开始觉得胆战心惊,总觉得他的任何话都像是试探,跟他对话她总是很紧张,就怕不小心说错了什么。
“我是夸你,你怕什么?”端木夜嗤笑一声。
海棠不吭声,谁知道你前一句夸着,后一句会不会是“拖出去打死”?
端木夜沉默几秒,又道:“你与牡丹之间,极为亲密?”
海棠不知道端木夜为什么要提起牡丹,心中又是一跳,斟酌着回道:“是……奴婢之前是在王府农庄的,到了尚膳司之后多亏牡丹照拂一二。”
“你就如此信她?”端木夜道,“你们相识不过数月。”
一个人值不值得交往,有时候一两天就能看出来,有时候几年都摸不透,时间不能说明一切。其他人她不知道,但牡丹绝对是信得过的。
“大概是奴婢和她合了眼缘吧。”海棠回道。
端木夜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他自己对人的信任一向浅少,即便再亲近之人,也无法给予全然的信任。因此见海棠如此轻易就交付她的信任,他一阵不悦。她不该如此轻易信任旁人的。
一直到宗学,端木夜都没有再开口,海棠本该觉得轻松,可事实上,她总觉得有些不安。而这种不安,还始终找不到原因,只知道,必定跟端木夜有关——她的什么倒霉事跟他没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