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你覺得沒有?”看我沒接茬,他冷哼,“這可是你說的,我會記著。”
他的嘲諷令我突然煩躁難擋,我沖他吼:“難道你打算現在去跟秀芳攤牌?准備給她個什麼理由?我?她今天在試婚紗,就在我面前。媽的!媽的全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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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起來與他平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婚姻又不是兒戲,說結就結說散就散,如果不是了解你,我還真會懷疑,你自己不要婚姻拿我將擋劍牌用呢。老實說,我從不對你鄭耀揚抱有不切實際的想法,這你知道。”
“不用一再提醒我你堅定的立場,你──以為我是在玩?”他的聲音陡然提升,火勢又蔓延開來,“我要玩,我他媽不會找女人、找撲街仔玩!我偏偏犯賤來惹你陳碩!”
“你認為我們這樣會長久、會開心?這是哪兒?香港!香港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就算是舊金山、加拿大,我們照樣不會公開關系。”我也放開說了,“我告訴你,我不是縮首縮尾,也不是假清高假道德!我陳碩現在就是被人當面指著鼻子罵都不在乎,我早就不在乎啦,但是你不一樣,你鄭耀揚是什麼人物!香港商界的精英,多少人等著看你出紕漏出洋相,你以為自己過得了關?我在你鄭耀揚身上,盡力了──這一次,我他媽把全部的熱情用盡了!你還想我怎樣?”
“如果不是我自作多情,你剛才的那番言論能否理解為──”他黑漆幽深的眼眸突然沈靜地盯著我,一字一句說,“你在為我擔心,為我著想?”
“別把別人都當傻子,並不只有你一個人曉得感情。”我的語氣生硬,但還是說了,表情有些尷尬。
他輕聲笑了:“有你這句話,我覺得都值了。”
“我就是事先告訴你,別把事情搞僵了,有時候,人要學著妥協。”
“從你嘴巴裏聽到妥協兩個字,真令人驚訝。”
“這世界沒有絕對的事──”我突然情不自禁地湊上去吻他,然後輕咬他的耳鼻眼,越來越猛,他的手在我腰間撫摸,濃重的吸呼使空氣中都彌漫著一種不尋常的曖昧與狂熱……
可能是出於一種本能的回饋與補償,我一時也無法拒絕秀芳的誠意相邀,隔一天就被拖去室內攝影棚拍攝雜志插頁,以示對秀芳事業的鼎力支持。
秀芳後來臨時被人叫走,所以我基本上是在一群陌生人的眼皮子底下表演悶騷男,可能是沒表情,被攝影師不斷叫停。中場休息,受不住無聊,打電話找秀芳算賬。
“我看來是誤上賊船。”
“放心,成不了千古恨,現在的海盜都很文明。”秀芳毫無反省之意。
“文明?不見得吧,他們准備把我脫皮生吞。”
“哈哈……”她大笑,“有多少人對你虎視眈眈?艾米還是約翰,他們一向很自制的,你別汙蔑我的員工。”
“可你沒說過要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脫掉上衣長褲抹上橄欖油,成為夏威夷熱帶雨林的野人。”我無奈地低頭看看自己,“就差要我表演爬樹。”
她笑得更響:“藝術家總是從藝術角度出發來判定模特的價值所在,你要諒解。”
“現在的藝術還真不敢恭維。”我笑著挂掉電話。
兩天後照片經無數道工序洗出來,四天後成千上萬印制成冊,散發到市民手中,市民包括張冀雲,他一向是秀芳雜志社的忠誠讀者。
他紆尊絳貴從高樓層移步到我的小辦公室,把一本樣刊瀟灑地丟到辦公桌上蓋住文件夾,我的眼睛差一點脫眶。
按住太陽穴,無限感慨:“簡直慘不忍睹。”
“芳姐把你賣了。”
“你這樣說都是客氣的。”我看著封面上的半裸男,再多說一句都嫌累。
“我現在幾乎能認定陳碩你能文能武,十項全能。”張冀雲此刻幸災樂禍,樂得嘴都歪了,“喂,我是特地來告訴你一聲,本公司不允許員工不經上報就開創副業。”
“喬安娜。”朝對講機發命令,“給張先生來杯咖啡,別加糖,他需要閉嘴休息會兒。”
張冀雲還在那兒瘋:“要不要我把全香港的雜志全打包吃下?省得因為你一個人衣不蔽體而有損宙風嚴謹的企業形象。”
喬安娜進來甜美地一笑,把袋泡咖啡擺在張冀雲面前,深明我意。但不出三秒也隨即叛變,她大驚小怪地叫起來:“呵!天哪!我能拿走它嗎?”指我桌上那本東西。
張冀雲還打哈哈:“拿去拿去,我辦公室報架上多得是,供全公司男女閱讀學習,你們陳經理馬上要做宙風的形象代言了。”
我下逐客令:“滾出去,我還有事要做,不像某人只知道插科打諢。”
“行。”他幹脆地起身向外走,“晚上要不要給你慶祝一下,還記得那封面標題嗎?夏日誘惑。嘖,簡直是逼人犯罪嘛,應該加上一條:十八歲以下禁閱。”
“你有完沒完?!”
“完了。”立即消失在門口。唉,這個張冀雲,瘋起來也是個活寶。
但下午,他內線撥來的一通電話,卻讓我的面部肌肉再度僵硬。
“什麼?鄭耀揚受傷!”
“腿部被棍棒重擊導致小腿骨折,留院觀察,不過還好並不嚴重。”
“誰幹的?!”
“一幫流氓在停車場搶劫,為了保護在場的芳姐,老大大意傷了自己。”
“這樣也講得通?”這個可笑的說法使我很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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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通。”张冀云也清楚郑耀扬不会因为“大意”而被人敲断腿,“但老大和芳姐都这麽说,不由得不信。”
被混混一棒子打残,好你个郑耀扬,搞什麽飞机?!
我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很不安,直觉上感到事情不简单。秀芳也在现场?他们本都是惹不起的角儿,怎麽会集体束手就擒?这显然不符合逻辑,肯定出了其他什麽事,一定有,否则这种“低级失误”不可能发生在郑耀扬身上。
到傍晚,实在憋不住,我开车去医院看情况,找对地方也没敲门就直闯进去,很奇怪,宽敞的特护病房除了郑耀扬一个人在床上翻那本该死的杂志,没半个人。
他抬头看著我,几秒锺都没有什麽表情,然後又低头看看手头的杂志,那眼神像在研究一只猩猩。最後他评论道:“封面效果不错。”
断了的腿架著,我板著脸,忍无可忍地上前一把夺了他手里的杂志:“你到底怎麽回事?不出状况就不爽?我怀疑你是不是脑子也被敲坏了。”
郑耀扬没理会我的一本正经:“怎麽人话都不会讲了?对伤者兴师问罪是不道德的,你懂不懂慰问程序?”
“不过断条腿,有必要住特护区吗?”我讽刺他,“还有,他们人呢?”
“你指病房里应该有的人,还是停车场的那帮下三滥?”
“我不认为那些混混是这件事的重点,重点在你身上。”我指著他,对他的态度相当不满意,“张冀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