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存汉第一次以平等的姿态和郑驰乐交谈。
郑驰乐一开始还有些茫然,等郑存汉从几十年前的秘辛细细道来,郑驰乐才发现掩埋在自己所知晓的“未来”背后,其实还藏着更深的东西。
等到郑存汉难得耐心地把一切摊开在他面,开诚布公地和他对谈,并且说出自己对他的希冀,郑驰乐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他看着郑存汉花白的头发,一时说不出半句话来。
在他的印象中郑存汉是固执的、拧拗的,不允许他有半点反抗、不允许他有半点违逆,以前郑存汉从来没有夸过他,对上他时还三句不离骂,仿佛他从头到脚都是错,最好根本不要活在这世上。
但这都是郑存汉没法控制的,就像抑郁症患者没法控制自己的悲观、绝望——甚至想要寻死一样。
即使被病痛和精神上的痛苦折磨着,郑存汉依然极力坚持按照自己一贯的方法来做事,跟以前一样被误解、被痛恨,也从来没为自己辩解过半句。他甚至把病痛带来的异常当成了最好的伪装,把自己变得冷酷而绝情,在女儿和外孙之间扮演着最不被理解的角色。
郑驰乐想到自己那些年的怨怼、想到自己连郑存汉什么时候去世都没有去打听、想到自己一去不回头,心里又是酸楚又是难受,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过他到底是个成年人,眼眶虽然红了,眼泪却没有往下掉。
他郑重地保证:“我一定会当个有出息的人!”
郑存汉摸摸他脑袋,让他去睡觉。
这一整夜郑存汉都没有合眼,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回放着以前的事。他本来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但这天接二连三地提及了当初的一切,心里总归还是无法平静。
等到天边曙光初露,郑存汉才缓过神来。他走到前面给郑彤打了个电话,让她趁着时间还早过来见自己一面。
郑彤不知道郑存汉有什么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来到吴氏诊所后见郑存汉一切安好,她舒了口气,问道:“爸,有什么事?”
郑存汉也不多话,开门见山地说:“我跟乐乐谈开了,你这段时间的状态我也看在眼里。你这样的作派连乐乐都不如!既然乐乐已经走出来了,你就别再拎不清,这本来就是我们要的结果,你摆出一副难过的样子给谁看?难道你还想着等我进了棺材以后就把乐乐认回去?”
郑彤语塞。
郑存汉说:“一个称呼并不代表一切,就算他喊你姐姐,你还是可以尽自己应尽的责任、还是可以对他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做事犹犹豫豫,注定不会过得舒心。乐乐这么小都能把心态转变过来,你难道不行?你现在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事业,它们也是你的责任,你要是因为心神不宁而行差踏错,想想后果。”
郑彤说:“我知道了。”
郑存汉挥挥手,让郑彤回去忙自己的事。
跟郑驰乐和郑彤谈过以后郑存汉的精神头似乎更好了,平时还会出门溜个弯,跟邻里谈谈话。
耿老爷子怕自己跑得太勤会给郑驰乐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后来就没再上过门了,郑存汉也不在意,偶尔跟耿老爷子聊个电话联络感情。
日子似乎越过越开怀。
郑驰乐看不出郑存汉是不是真的好转了,在跟关靖泽通信时忍不住提到了自己的担心。关靖泽看得比他清楚:“无论是真开怀还是假开怀,这都是他给你看到的一面,目的说白了就是让你放心地放开手去做。所以你能做的就是按照他所希望的去做,这样的话就算他是假装出来舒心,慢慢地也会变成真的。”
被关靖泽这么一劝,郑驰乐也想开了,捋起袖子开始做事。
经由港城那位“笔谈”人的推荐,《医学平台》很快就给季春来一个会员资格。季春来也不是老古板,他拿到医学平台后也看得仔细,甚至还摘抄下几个问题揣在口袋里,一闲下来就掏出来琢磨。
郑驰乐却瞄上了《医学平台》上的会员名单,他的想法是将“笔谈”发展到国外,进一步了解更多的治疗思路。不管中医西医,治病救人都有它们的优势,只要用心揣摩,未尝不能在两者之间找到共同之处,逐步融会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