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蓝踮起脚尖,努力将鸡毛掸子插回原处。外婆不耐烦地走过来,一手猛地抬起她的下巴:“别动。”
邬蓝退了一步:“我自己来。”外婆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将东西塞她手里,转身走了。
窦美丽将腿架在另一张椅子上,一撅嘴,吐出一颗荔枝核,荔枝核在地上骨碌碌滚出了老远,她鼓着眼对邬蓝说:“回去和你妈说,脑袋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否则以后就别来我家了。”
邬蓝没做声,先去用淡盐水清洗了一下伤口,将血迹擦拭干净,然后沾了点红药水,轻轻涂了一点,希望不会留下太明显的伤疤,上辈子因为处理不当,那个疤痕非常明显,得用刘海去遮才行。
她收拾完这些,然后找到自己的书包,背上:“外婆,我回去了。”
外婆在后面厨房里没回话,窦美丽瘪着嘴,嫌恶地说:“哟哟,爱哭鬼,丑丫头,赶紧滚,最好别再来我家。”
窦甜甜也做着鬼脸说:“滚蛋!”
邬蓝冷冷地看了一眼窦美丽和窦甜甜:“谁稀罕!”
窦美丽从来没从胆小懦弱的外甥女眼中看到过这种眼神,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火冒三丈,抓着自己的鞋子朝邬蓝扔过来:“你这个死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邬蓝敏捷地闪身躲过,说:“你也就这点出息了,只能欺负我找到一点快感,白活了这么一把年纪。”然后匆匆跑了。
窦美丽一脚光着一脚穿鞋,跳出来要追打邬蓝,邬蓝早就跑得不见人影了。窦美丽在后面骂:“滚蛋,臭丫头,以后别再来我家!”
邬蓝出了外婆家,走在老旧狭窄的街道上,有孩子在街巷里奔跑嬉戏,老人们坐在家门口闲聊,她伸手掐着自己的虎口穴,那疼痛是那么清晰,原来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自己回到小时候了,真棒!这时候父母还没有离婚,自己也没有经历那个一辈子都不愿回想的噩梦,母亲还没有出车祸,一切都还来得及,她将会拥有一个美丽的人生,她要让自己和妈妈都过上好日子。
想到这里,邬蓝禁不住热泪盈眶,谢谢老天爷,请不要收回这一切,她一定会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好好爱自己,爱母亲。邬蓝忍不住奔跑起来,她要去找母亲,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了。
远远地,邬蓝就看见了母亲和她的小推车,她加快了脚步,脚下被一块凸起的砖头绊得差点摔了一跤,邬蓝敏捷地一跳,避免了与大地亲吻的厄运,兴奋地喊:“妈,妈妈!”
窦美林正在街角摆摊卖小吃,每天下班的时候,生意非常好,她总要忙到七八点钟才能收摊,没时间照顾女儿,便让女儿去娘家吃晚饭写作业,猛然听见女儿的叫声,还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赶紧扭头一看,不是邬蓝是谁。
邬蓝跑到母亲身边,抱住母亲的腰,将头埋进她背后:“妈妈!”好像许久没有见到了母亲一样,窦美林看见女儿这样,扭头问她:“蓝蓝,你怎么来妈妈这儿了?不是在外婆家吗?”
邬蓝蹭着母亲的背:“我不想在外婆家了。”
“那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邬蓝闻到香喷喷的味道,看着母亲的小摊上摆着的一袋一袋的食品,母亲做的麻辣肉啊,好多年都没吃到了,“妈,我想吃麻辣肉。”
窦美林忙着收钱,也没闲工夫看女儿:“你要吃就自己拿,不是说都吃腻了吗,今天怎么突然想吃了?”
邬蓝说:“我饿了嘛。”
“饿了不在外婆家吃饭,怎么就跑出来了,你这孩子。”窦美林责骂了一句,低头给客人拿东西找钱。
邬蓝津津有味地吃着麻辣肉。所谓的麻辣肉,其实就是麻辣豆腐皮,豆腐油皮用油煎炸过后,拌以辣椒粉、盐、味精、香料、芝麻、香油等调料,味道香辣酥脆,越嚼越有滋味,是本地人钟爱的小食。很多人家都会做这个,但是各家做法各有不同,配方也稍有出入,在这方面,失之毫厘差以千里,邬家的麻辣肉滋味与众不同,味道极其特别,所以极受人欢迎。
邬家的麻辣肉做法是祖传的秘方,传媳不传女,邬蓝的祖辈曾经因为这个发过小财,买过几亩薄地,还是个小地主。后来解放了,地被收了,邬蓝的曾祖被打倒,做小生意也成了投机倒把,家道败落下来。不过这个秘方还是保留了下来。
改革开放之后,邬蓝的奶奶重操旧业,虽然赚得不多,几年积累下来,也还是买下了现在所住的房子,奶奶去世后,这个秘方就只有母亲知道了。
窦美林本来也没打算抛头露面上街摆摊的,但是工厂效益不好,去年她下了岗,找不到别的营生,思虑良久,就出来摆摊了。当然这还是因为邬蓝她爸邬华元不着调的缘故,他跟窦美林是一个厂的同事,是做销售的,一张嘴舌灿莲花,人称“邬能人”,他倒是没下岗,只是常年在外头跑销售,一年到头也没见着几次家,钱也不见回来多少,窦美林被逼得没办法,这才出来做小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