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他就是犯了这个错误,有了身孕却不自知,还和姬辛对打,差点就把儿子弄没了。
君华顿悟,瞬间红了脸,迟疑许久方道:“爹爹,我会注意的。”
原来小猴子已经服了素云丹,这是君华始料未及的,他还以为他年纪不大,会是成亲以后再服药,看来他对卫崇荣的感情,是很早就确定了,不然哪有会这样的勇气。
数日过后,南越的信使赶到渝京,求见了卫兰,递上了阮绍和卫蔻的亲笔信件。
大衍素有尚武之风,太祖皇帝也有务必收回全部失土的遗旨留下,就是没有卫蔻那层关系,冲着南疆的局势平衡和前朝失土,出兵襄助南越也是必然的,何况卫蔻还是卫兰的胞姐。
在卫昭和姬辛的设想里,卫兰绝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至于他肯不肯派卫崇荣回去,这倒不是大问题,不管是谁,凡是能领易州军马的将领,都不会是只听卫兰指挥的。
可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卫兰竟然把此事压了下来,不说派谁出兵了,他连要不要出兵都没有说。
卫昭等不到回话,直接进宫去问卫兰了。此事再拖下去,朱夏就会彻底吞掉南越的北方四郡,届时朱夏居高临下,占有地形上的优势,再要对易州发起攻势,可就比以往容易得多。
卫兰撇嘴笑笑,扔给卫昭一摞户部呈上来的折子,漠然道:“皇姐有难,朕身为弟弟,如何不愿相救,只是户部掏不出银子,朕有什么法子,朱夏南越相争,其实也不管我们的事,不是么?”
卫昭看也不看卫兰扔来的折子,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卫兰说户部没钱,这话他是信的,兴祖皇帝在世时,对铁勒,对扶余,连续发起多场征伐,花光了几代人积累下来的银子。
卫明刚登基的时候,堪称大衍有史以来最穷的皇帝,不仅国库没钱,皇帝的私库,差不多也是空的。这种局面到了泰安末年,才稍微有所好转,国库也勉强有了点结余。
不过卫兰继位之后,又是大兴水利农田,虽说不是乱花银子,可国库再次变得空空如也,却是不争的事实,户部的每一笔收入,都是还没收上来就有了对应的去处,半点存不起来。
卫昭静静看了卫兰半晌,平静道:“单是南越和朱夏之争,的确和大衍无关,可是朱夏一旦整合了南越北部,对易州会有怎样的威胁,陛下不会毫无所知吧?”
卫兰抬首,冷笑道:“区区小国,何足挂齿。皇祖父在位期间,朱夏几次进犯易州,不都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四皇叔该不会以为,镇南侯和平南侯能做到的事,四弟就做不到吧?”
卫兰此言一出,卫昭顿时明白,他不是不清楚南疆的局势,他就是太清楚了,才要尽力拖延,直到局势拖到最糟糕的时候,才会派卫崇荣回到易州,去解那个根本解不开的结。
想到这里,卫昭拱手道:“既然陛下早有打算,臣便不再多言,这就告辞。”
卫兰挑眉笑道:“四皇叔慢走,易州的安危,可就拜托给四皇叔和四弟了。”缓步退出宣室殿,卫昭回头看了眼,神色一派凛冽,若是熟悉他的人,定会知道他是动了杀机。
听到卫昭转述卫兰的话,卫崇荣差点跳起来:“陛下,他真是皇伯父的亲生儿子?”以卫明和君非离的性情,怎会生出卫兰这样一个儿子,简直是不可思议,该不是抱错了吧。
“荣儿,休得胡言乱语!”卫昭喝住卫崇荣。
第104章 南越
卫崇荣撇撇嘴,一脸的不服气,再说江山是卫家的江山,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都不在意,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便是图朵真的打到了易州,要为失土罪名负责的也是卫兰。
早先,得知南方局势不妙,他还认真地推敲了几回,可如今,他连回去姚安的想法都没有了。卫兰拖到现在为了什么,为了给他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他疯了才会自寻死路。
卫昭并不在意儿子的态度,只淡然道:“荣儿,你以为这件事与你无关?”
卫崇荣冷哼一声,反问道:“父王,陛下对我是什么态度,你还没有看出来吗?他是故意给我挖好了坑,就等着我去跳了,我凭什么要听他的,我还没有活够呢!”
在卫兰的纵容下,南疆的局势不到一个月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等他回到易州,图朵居高临下,随时可以发动攻势,他要守住易州都不容易,谈何去相助南越,根本不可能。
但是卫兰不会在乎这些,只要朱夏人踏进大衍一步,就是他卫崇荣的罪责。
闻及此言,君华差点跳起来,愤然道:“陛下此举,根本就是不配为人君。”自从那天从长宁王府回来,怀熙就有段时间没出现了,无论什么时候,出现的都是小猴子。
君华的话大逆不道到了极点,卫昭听了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平静地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要陛下还坐在那个位置上,他就是天下之主,你们没有抗旨的资格。”
君华满不在乎地挑了挑眉:“他是在玩火自焚,大衍又不是没有被废的皇帝。”当年的齐怀王,那可是英宗皇帝的嫡长子,一出生就封了皇太孙的,还不是继位三个月就被废了。
“齐怀王维护母族,几乎得罪了皇朝上下所有的世族,他被废谪,并不出人意料。”卫昭并未指责君华出言无状,只补充了他话里的不尽之处,“当今陛下,并未激起这样的民愤。”
卫兰针对的不过是他手中的兵权,他在政务上,可不像齐怀王那般天真懵懂,犯下不该犯的错误。就说出兵相助南越一事,明明是为了维护易州的安全,而不仅是云梦长公主那层关系,可卫兰以国库空虚为由进行拖延,很多朝臣非但不认为他无情,反而觉得他务实,是为了大衍的利益着想,倒是他手握重兵,穷兵黩武,和兴祖皇帝的风格如出一辙,只顾军功不顾黎民死活。
卫崇荣没好气地翻个白眼,闷闷不乐地问道:“父王,你该不会是想说,陛下都把局面搞成这个样子了,等他下了旨意,我还得带着小猴子去易州寻死吧。”
卫昭神色不变,平静道:“抗旨不遵乃是死罪,荣儿,你想先就落了下成吗?”
嗅出卫昭话里不同寻常的味道,卫崇荣灵光一闪,笑问道:“父王,你是否另有安排?”他就说嘛,卫昭什么时候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了,卫兰都想要他的命了,他不可能没有反应的。
卫昭略一颔首:“目前还说不上是安排,可陛下要是危及祖宗社稷,无论是我,还是宗正寺,都不可能坐视不理。只是这一切有个前提,就是荣儿你,必须完整地拿回易州和琼州。”
“易州?还有琼州!”卫崇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卫兰已经说了国库没钱,谁来给他军费,没有足够的银子,他拿什么去收复失土,西南的那些山地,行军打仗不是一般地坑人。
不等卫昭开口解释,君华突然兴奋道:“父王,我明白了,是不是因为朱夏占去了琼州四郡,我们才有理由动手,而且只有降服了朱夏,我们才能拿到想要的证据。”
早些年,他们都怀疑过卫兰和图朵有所勾结,可惜证据不足,后来卫兰登基为帝,调查更是无从进行,但是朱夏此番的行动,怎么看怎么诡异,说是没人授意,几乎是不可能的。
卫昭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卫崇荣仍然高兴不起来,他爹说得轻巧,拿回易州和琼州,证明卫兰和图朵勾结,可他没钱又没人的,这一仗怎么看都不好打,实在是伤脑筋。
卫昭见儿子已经转过弯了,温言道:“南疆多山,不需要像当初打铁勒打扶余那般大开大合,还得另辟捷径,易州的兵马熟悉那边的地形,只要用好了,并非没有机会。”
卫崇荣看了卫昭一眼,叹气道:“人的问题不大,钱呢,总不能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吧?”卫夙当年攻打铁勒和扶余,银子可是花得哗啦啦的,就是淌水似的。
卫昭拍拍他的肩膀,提醒道:“朱夏比起铁勒和扶余,不知富庶多少倍,荣儿你只要打到倚飒城去,还怕没有银子。”钱银的事情,卫兰肯定不会帮他们,只能是自己想办法了。
卫崇荣彻底怔住,他完全没有料到,卫昭打的竟是这样的主意。
卫昭停顿片刻,沉吟道:“荣儿,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此役若是失利,等待我们的,会是怎样的后果。”当年,在卫明的病榻前,他是真心诚意答应过他,会尽心辅佐卫兰的。
但是卫兰对天朝的戒心,远远超出卫明的预计,卫昭不想违背对兄长的承诺,可卫兰想要的,却是他儿子的命,两权相害取其轻,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并不出人意料。
卫崇荣收起先前不甚正经的表情,肃然道:“我明白的,父王放心好了。”为卫兰送死,他肯定是不愿意的,可是彻底光复易州和琼州,顺便还能搞掉卫兰,他就很愿意了。
又过数日,卫兰的圣旨终于下来了,大意不外是朱夏如何凶残,南越如何无辜,朝廷如何困难,卫崇荣如何能干,总之就是把出兵相助南越的任务给他了,要钱要人却都没有。
要说卫兰自己的意思,根本是恨不得卫崇荣只身一人回到易州,但是有了征南大将军这个头衔,户部不可能真的一两银子都不出,东西两营也不可能一个人都不派。
君华肯定是要跟着卫崇荣回去的,临走之前,君情逮着他又是一通叮嘱,回头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他们才成亲多久啊,没可能这么快就有好消息的。
南下路上,君华曾经问过卫崇荣,怀熙为何不肯再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