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顶端镶着琉璃水晶,珠光宝气,熠熠生辉。
轿子两边又各自跟着一队喜娘,面带笑意,步子轻盈。
喜庆的乐响,便从身后的乐队悠悠传来,一直传进喜轿里。
喜轿里,孟云卿端坐着,同样是大红色的喜袍,衬得纤手肌肤胜雪。凤冠霞帔遮掩着,看不清她的脸色,偶尔有风透过轿子两侧的窗口,吹起喜帕的一角,能看到玉白色的珍珠耳环随着轿子的起伏,悠悠荡了荡。仿佛春日里的燕子,浅浅掠过平静的湖面,在心间泅开丝丝涟漪。
“姑娘,要擦汗吗?”音歌走在窗边,正好问她。
二月里,春寒料峭,但这身喜袍和凤冠霞帔将她遮得严严实实,音歌怕她透不过气来。
片刻,轿子里传来她的声音,“手帕给我。”
音歌照做。
喜轿是从东宫出发的。
原本孟云卿住在宣平侯府内,所谓的迎亲,就从蕙兰阁迎到霁风苑,绕府一周即可。
但此事交到东宫操办,老侯爷又素来好颜面,婚事筹备得已然仓促了,迎亲的步骤便要隆重些。于是提前将新娘子安置在东宫内,待大婚当日迎亲的队伍从宣平侯府出发,在东宫迎了新娘子再折回宣平侯府,这才有了这十里长街铺满红妆的场景。宣平侯府的大喜事,京中应当要热闹些。
不多时,“姑娘,快到了。”音歌的声音从轿子外传来。
孟云卿深吸一口气,先前好容易平复的心境,又忽得乱了起来。
果然,轿子的不乏满满缓了下来,似是在原地调整方位。
周遭的人声鼎沸仿佛也不似先前,忽的,鞭炮声如炸开一般,噼里啪啦传入耳际,将叫好声,唢呐声,拍手的声音都统统掩了去。
喜娘早前就同她说过迎亲的顺序,她也见过娉婷出嫁的场景。
眼下,应当是到了侯府大门口,鞭炮声过后,段旻轩就会掀起帘栊,将她从喜轿上抱下来,跨过火盆,从正门一直抱到大厅,然后在大厅里,爷爷面前拜天地。
思及此处,头一遭的鞭炮声果然七七八八停了下来。
唢呐和锣鼓的声音重新传入耳际,她攥紧衣袖,便觉娇前的帘栊被人掀起。
微弱的光,透过凤冠映入眼帘,映出眼前模糊的轮廓。
是他。
依照礼数,入洞房前,段旻轩不能同她说话。却要将她从轿子里抱下,再抱入府中,直至拜堂,入洞房。她微微咽了口口水,他不能同她说话,她又看不到外面。
她微微咬了咬下唇,只觉度秒如年。
他却忽得半蹲下来。
伸手握紧她的双手,手心的温暖就抵在手间。
他挡在她身前,旁人看不见。
这一握,虽然没有言语,却又好似胜过了千言万语。
她才稍稍抿唇,先前的紧张不知不觉间去了多半,他应当看不见。
段旻轩又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抱出了喜轿。
一瞬间,围观的人群纷纷起哄,其中又不乏口哨声和叫好声。偏偏的,她竟然从中听到了孟既明和游玉迅这等好事之徒的声音。
也不奇怪,今日是她和段旻轩大婚的日子,这些人怎么会不来?
不来添乱都是好的。
好在虽然夹杂着稍许鞭炮的味道,轿外终究比轿内透气许多。
孟既明和游玉迅等人的事,她就抛在脑后。
跨火盆,进门。
鞭炮,唢呐和人声又不绝于耳,她安静贴在他胸口,好似周遭的喧哗也洗尽铅华,只管沉静在他心跳的起伏里。
凤冠上又盖着喜帕,即便是早已熟悉的侯府,今日也显得有些陌生。她两日前就去了东宫,同太子妃一处,侯府里布置成了何种模样,她并不清楚。只有音歌偶尔给她透露的只字半语,大红的绸缎、丝带,贴满“囍”字灯笼,府内焕然一新的陈设,牌匾都重新镀了一层金晖。
段旻轩抱着她,她便心中默数着。
大门,长街,石桥,花园,然后就是大厅。
垂下的珍珠项链在耳边悠悠的晃着,厅外的喜娘招呼着“大吉大利,百年好合。”
厅内便倏然安静下来,应是有齐齐的目光向他们投来。
“新郎,新娘来了!”
也不知谁唤了一声,厅中便纷纷笑了起来。
大厅内都是爷爷和段旻轩邀请的客人,上至皇室,下至达官贵族,婚礼筹备不足三日,来道贺的人却许多,爷爷当是欢喜的。
“新郎官可以将新娘子放下来了。”喜娘的声音有些乐。
孟云卿脸上浮了一抹绯红,何时抱,何时放,这些流程段旻轩肯定演练过,他再细致,到了今日还是会忘了些许到脑后,而忘的,偏偏是这些。
由得喜娘这番话,厅内笑得更欢。
段旻轩果真听话得放下她。
“老侯爷,吉时到了,可以开始了。”司仪拱手看向主位上的老爷子。
老爷子今日也身着光鲜亮丽的红色华服,在大厅的主位上落座,笑得合不拢嘴,身后站着同样笑容可掬的福伯。自府外的鞭炮和乐声传来,老爷子就坐不住,翘首盼了好些时候,福伯一直在劝,好容易才坐下。只觉得侯府门口到大厅为何走了这般久,等喜娘通传“新人到了”,他才忽得伸手,让福伯扶他在主位端坐下来。
段旻轩抱着孟云卿踏进大厅的瞬间,老爷子眼角都湿润了。
“侯爷!”福伯又在身后提醒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