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岩同福伯是父子,段岩同福伯父子二人也分开两月有余了,就留在苑外说话。
音歌看了看,也跟着孟云卿进屋去。
外阁间内置了两口青铜做的暖炉,暖炉里燃了上好的银碳,热气源源不断地涌入外阁间内,很是暖和。
“爷爷。”孟云卿唤了声,取下了围在脖子上的围巾和厚厚的披风,递给音歌。
只剩一张笑脸,似是被方才的风吹得通红一般。
老爷子端坐在外阁间主位上,面前一袭华服锦袍就将好背对着她,似是方才正在同老爷子说话。许是听到她的声音,才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
孟云卿屏住呼吸。
见他转身,想不移目,又觉目光无所适从,不知应当放到何处。
隐在袖间的手微微攥紧,连带着呼吸都迟了一拍,才又抬眸看他。
他也刚好转眸,恰好四目相视。
两人眸间都微微滞了滞,须臾,又各自低头笑了笑。
笑意里含着几分微妙。
音歌轻咳两声:“我去沏茶。”
老爷子捋了捋胡须,笑容满面:“都别站着了,来爷爷这边坐下再说。”
最终,还是老爷子解的围。
两人就上前,在老爷子主位前的一左一右的位置落座。
段旻轩方才就在同老爷子说起燕韩之行,虽然被小许打断,眼下则又继续。孟云卿也不出声,一边安静得听着,一边偷偷打量他。
说是偷偷打量,便是一会儿看看爷爷,一会儿看看他。
但看他的时候看得仔细,时间却不敢太长;看爷爷的时候,心猿意马,却时间很长。
许是路上急行军磨人,总觉得他脸上的轮廓都深了,虽然五官还是如往常一般精致绝伦,却总觉带了几分疲惫之意,眼窝有些微微陷了进去。
但疲态虽是疲态,同爷爷说话时,精神却是很好。
他的声音惯来好听,亦如眼下。
他走得这两月,她时常想起,尤其记得潆绕在耳畔时,仿佛丝丝都能融化进心里,漾起层层涟漪。
……
“云卿丫头……”直至老爷子又唤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爷爷叫我?”
方才神游太虚去了,语气里就有些愧疚之意。
“爷爷问,你怎么脸红成这样,是不是屋里的碳燃得太暖,让音歌去一些?”老爷子是见她脸色通红,以为她热着了,才想着问她要不要去些碳。
孟云卿就有些怔。
继而摇头,“没有,爷爷,方才在外面吹风吹得。”
外面风凉,吹得脸色都红了,她是这般解释的。
老爷子没有再问,对面的段旻轩也没有开口,只是看了看她,眼角噙着笑意。
他再同老爷子说话,她就不敢走神了。
认真听着,有时说到定安侯府,她也接话。只是听段旻轩提起外祖母身体康健,摸牌也很有精神,她才跟着笑起来。段旻轩又提起他再燕韩京中待了十余日,局势有些微妙。
入冬以来,燕韩平帝就大病不起,朝政一直交由太子把持。
但太子之前分明已经失了宠信,东山动乱一事处理得不妥,又险些被罢黜。
朝中都觉得三皇子有戏了,这时候,平帝却突然病了,只能太子监国。
这时间来得将好有些微妙,不好言明。
总觉得有黑手在背后推波助澜。
太子和三皇子的皇位之争,越渐白日化,朝中也分为两派,针锋相对。眼下定安侯和定安侯世子都周旋其中,不想府内受牵涉。因着他身份尴尬,定安侯府也不让他多逗留,让他早些回苍月再说。
孟云卿心中就有些紧。
“那舅舅……”她也不知如何问。
段旻轩就道:“依我看,定安侯这端倒没有太多问题,定安侯府一直置身事外,并非这两日的事情,无论太子和三皇子哪边上位,都不会动定安侯府的利益,反而要借定安侯府稳定朝中局势。定安侯向来看得明白,才会让我尽快离京。如今定安侯府同宣平侯府沾亲,考虑同苍月的这层关系,更不会有人贸然动定安侯府。舅舅这端,你大可放心。”
孟云卿也跟着点头。
末了,段旻轩才说到平阳王府。
孟云卿也才想起,商君和与赵世杰。
商君和算是老爷子的半个孙女养大的,如果燕韩国中局势动荡,老爷子心头定然是系着商君和的。
按照老爷子的性子,若是燕韩国中不安全,许是要遣人去将他们夫妇两人接回来的。
段旻轩就道:“早前平帝为了制衡各方势力,召了赵世杰和君和到京中,一住就是一年多,平阳王府在西南边界实则是个空壳。几月前,蛮族和驻军起了冲突,原本以为是小摩擦,用不了月余就可以平息,没想到因着君和他们夫妇两人不在西南,蛮族趁火打劫,抢占了不少领地,平帝暗暗吃了哑巴亏。十月的时候,蛮族攻城略地,越战越勇,平帝又病倒,太子监国,就让君和他们二人回了西南,眼下正在西南平乱,不在京中。”
还有这样的事,孟云卿只觉惊心动魄。
不想老爷子却开口:“回西南就好,这乱也不着急平定,远离京中就是。无论将来谁上位,这西南都得依仗他们夫妇两人,君和是聪明,知晓这场仗要打得久些。”
段旻轩就笑:“我听世杰说起过,他当年擒过三次蛮族首领,蛮族首领同他歃血为盟,只要他镇守西南一日,便秋毫无犯。如今又忽然进犯西南边界,岂不是出尔反尔?”
西南蛮族虽未开化,却最讲天地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