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卿一辆,段旻轩一辆,还有两辆是她的随身携带的东西,书呀,茶具呀,更多的是外祖母和舅舅给老爷子备的一些特产和礼物,让她一并带去,她自己的东西倒是少得很。
马车随行的,除了段岩外都是定安侯的侍卫。
为首的是沈通,孟云卿早前在舅舅院里见过,是舅舅的左膀右臂。
京中到苍月路途远,舅舅不放心,怕路上出意外,就让沈通带了十余个侍从一路随行。
她在苍月怕是要待上一年半载,沈通等人在也好有个照应,舅舅特意给她留了信赖的人,听她差遣,怕有不时之需。
沈通又是舅舅一手带出来的,言行举止处处谨慎内敛,要孟云卿操心得很少。
沿路的事宜,沈通都打点得妥妥帖帖,持着定安侯府的牌子,出入燕韩各地遇到阻挠又少,这一路虽然行得慢,却畅通无阻,孟云卿也不觉得日子难过。
魏老先生给了她一大摞书,看完都需要好几个月的功夫,路上闲着,在马车上正好打发时间,看困了就小眯一会儿,若是有兴致,就嗑着瓜子多看些,也不无聊。
虽有两辆马车,段旻轩有时也会来一处作陪。
起初,两人的话也不多。
段旻轩偶尔会问问她些闲言碎语,她看到书中不详尽的地方,譬如苍月的地名,人名等,也都会拿来问他。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身边有一个人在,看到有趣或精辟之处,不时停下来给他念上几句分享。
段旻轩自然是乐意的。
两个多月的路程走了多半,两人之间越渐熟稔。
有时看困了,孟云卿枕着手臂小寐,段旻轩会解下外袍给她披上,然后自己去翻她刚才看的书,看看究竟是有多无聊的内容。
有时段旻轩看书,看得认真时一言不发,孟云卿就书遮着半脸偷偷瞄他,他忽得转眸,就吓得孟云卿赶紧敛目,连书都拿倒了,还故作镇定。段旻轩便一直在笑,孟云卿实在恼得很。
有时候,两人并排坐着,马车行得平稳,颠簸得少,她摇头晃脑,头靠着身后就睡了。有人便伸手一拨,让她的脑袋靠拢自己的肩膀,深以为然。
从珙县来京中的路,和京中去燕韩的路截然不同,段旻轩道日常还长,不着急赶一两日的路,恰好又是三月,草长莺飞,日头渐渐暖了起来,便时有停下来,连带着踏青和小憩都有了。
冬日一过,万物复苏,心情也慢慢回暖。
到历城时,段旻轩不知从何处变出来蝴蝶纸鸢晃到她跟前。
孟云卿眼中微滞。
“春日里不是要放纸鸢吗?”段旻轩看她,“下来。”
他搭手扶她下马车。
马车外,暖春三月,疏柳新塘。
历城野郊草芽漫漫,三三两两的杏花绕指轻舞,拂在面上又沾染了新鲜的泥土气息。青草地上衣香鬓影,人影绰绰,孩童拿着滚轴在草地上奔跑跳跃,一派热闹吉祥的气象。
段旻轩手中的蝴蝶纸鸢显得并不突兀。
见她出神,段旻轩将纸鸢塞在她手中,叮嘱一声拿好,自己则拿着滚轴从容走到稍远处,测量着风吹过的方向刚好,便回眸朝她道:“松手吧。”
孟云卿照做。
他悠悠扬手,力道掌握得极好,脚下快步几许,纸鸢便乘风破浪,吃着他手中的丝线忽得窜到空中。
孟云卿仰首。
蝴蝶翅膀的末梢在风中迎风招展,混合着周遭孩童的欢呼声,和他手中的丝线飞快滚动的声音,听得让人动容。
春日里放纸鸢是祈福,小时候娘亲是这般同她说的。
她仰头看了一瞬,眼中便不觉湿润了。
“楞着做什么?”他将滚轴替到她跟前,声音温和有力。
分明见她眼中氤氲,却似没有觉察一般,眸间还是温文如玉。
孟云卿愣愣接过,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指尖拽住丝线,微微向上扬了扬起。
段旻轩方才停下,蝴蝶纸鸢其实在不断逆风下落。
即便孟云卿扬了扬线,也不见好转。
她个头不高,他又伸手,在更高处捏住丝线,她手中的滚轴便停下。
孟云卿轻轻跑了几步,调整到顺丰的方向,他松开指尖,蝴蝶纸鸢便迎着风重新返回高空,点缀了空中色彩斑斓的一幕。
段旻轩拂了拂袖上的浮灰,轻声道:“嗯,孟姑娘,今年好兆头。”
孟云卿才破涕为笑。
他也嘴角微微勾勒出一抹如水笑意,犹若抹蜜。
……
三月一过,便临近燕韩边境。
燕韩国中一直平平顺顺,两个月的路程也过去了大半。
燕韩和苍月不接壤,中途要走一段西秦的国土。
诸国之中,西秦最乱,诸侯藩镇割据,朝廷借机围剿小的势力,国中战火连绵不断,形势并不明朗。
入西秦前,沈通便知会过,到了西秦就不如燕韩国中太平,若是中途遇到波折,他们会应对,表姑娘宽心。
孟云卿只管点头。
西秦国中之事,她在书中读到过,和西秦遗留下来的分封制度相关,诸侯诸侯之间还会相互兼并,朝廷在其中也不干净。华帝上位后,手腕强硬,废过大的诸侯,也从小的诸侯国中拿回了不少土地,西秦国中人心惶惶,途径之处,都是流民和军队,不像燕韩国中一派安和气象。
“姑娘,你说遇到战事怎么办?”娉婷没出过远门,到了西秦所见所闻,心中都不安稳得很。
虽然有沈通他们在,但总归不过十余人,总觉得和路边见过的大批行军相比,心里摸不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