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她不去想,也会浮现在脑海。
就像今日在听雪阁,她想知道她能佯装平和到何种程度。
但院中响起他的脚步声,她都熟悉得通透,先前特意早来正襟危坐敛下的气息,也渐渐打破,难以平复。
她就抬眸看他,仿佛隔了一世再看一个人的过往,分明熟悉,历历在目,好似昨日,但自己掌心的冰凉,又仿佛想起前一世尾声,隐在那袭昏黄灯火后的幽暗和淡漠。
她看不透他是哪一种人。
就像看不透为何重回一世,他也要出现在定安侯府!
孟云卿垂眸,敛了方才眼中情绪。
宋景城就收起她案几上的书卷,踱步回对面的案几落座,书卷就正好翻到第一章 。
《凤阳记》是凤阳子的论著,开篇第一章 其实泛泛而谈的是吴地风土,看似与史无关,实则处处相关,作为引言,末尾才点出用意,被誉为深入浅出的开篇之作。
宋景城就从第一章 引言的吴地风土说起。
吴地幅员辽阔,由南及北,地理分为三块。
吴南,多山,多产茶。
吴中,丘陵,多产烟草。
吴北,则多平原,多产酒。
所以自古看吴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便各有千秋,论史识人皆是如此。
吴南,多山,多产茶,便多出文人骚客。
吴中,丘陵,多产烟草,便多出高官政客。
吴北,多平原,多产酒,便多出武将英勇。
攻城略地,识人断相,无一不是如此,论史者,知其然也需知其所以然。
……
孟云卿清浅低眸。
听雪阁出来,安东送宋景城出的侯府。
侯府在城西鹿鸣巷。
东富西贵,南市北坊,宋景城借宿的地方在北坊。
没有马车,走回去要大半个时。
他是入京参加秋试的,眼下才五月,他的盘差不够在客栈住上四个月之久,就在北坊的葫芦街租了一间小屋。
葫芦街离百福坊很近。
百福坊是京中赴考学子的聚集之地,所以葫芦街上住了不少宋景城这样的寒门学子。
租金低,平日还可多走动,交流京中信息。
其余两个外乡的考生和宋景城租在同一个院落,一个叫丁成,一个郭宁涛,三人平日里关系也算好。
宋景城回来,正好黄昏时候,刚进院落就见丁成和郭宁涛二人在苑中亭子内摆了饭菜。
“再晚些就不等你了。”丁成买好了下酒菜,就同郭宁涛一道等宋景城回来再享用。
宋景城粗略看了眼,这一顿对寒门学子来说怕价值不菲。
宋景城便笑了笑,“怎么了丁成,今日可有喜事?”
丁成生得胖,又是个憨厚得,所以得了喜事就想着买酒菜回来同他二人一起吃,宋景城问起,他便挠头笑,“有!今日去了趟都统府,没想到能见到陆都统,还在陆都统那里谋了个差事,秋试还有四个月,正好可以混个脸熟,对日后应考也有帮助。”
这对寒门学子来说,的确是天大的好事。
“那要恭喜丁兄。”郭宁涛就先举杯。
宋景城随后。
三人一饮而尽。
“那丁兄谋得是什么差事?”郭宁涛随后就问,都统府在京中都算富贵的,门庭若市,能得陆都统青睐,他羡慕得很。
“陆都统有三个儿子,听说年幼顽劣,气走了好几个先生,又懂些拳脚,好一些的学儒都不敢踏入都统府。我小时候练过些拳脚,制服三个孩子倒是不在话下,正好得陆都统的赏识,就让我明日起去都统府给三个公子授课。”丁成说着,都忍不住启颜。
郭宁涛也替他高兴,道贺了两句,又想起前几日宋景城也是去过定安侯府的,就问起他进展。
宋景城顿了顿,他去定安侯府的事情丁成和郭宁涛是都知晓,但他并未告诉他们定安侯安排的差事。
给侯府的表姑娘授课,还讲的是政史经纶,一来听起来滑稽,二来,定安侯似是并不想外人知晓。
他就摇头,还在等。
郭宁涛就道,“我上午去了趟百福坊,听许多人在议论定安侯府,说定安侯府近来才接回了一位表姑娘。”
宋景城手中一僵,就抬眸看他。
“我也有听过,但知晓的少。”丁成也应道,“你快说说看。”
郭宁涛继续:“据说这表姑娘姓孟,是定安侯妹妹的女儿。定安侯就一个妹妹,当年还是侯府的掌上明珠,可惜后来嫁的不好,远离了京中。听说年前这表姑娘的父母都过世了,年纪也不大,就十二三岁,老夫人就做主接回侯府来住,宠爱有佳,连定安侯都很喜欢。”
宋景城捏了捏酒杯,轻声道:“百福坊也是无事了,议论一个小姑娘做什么?”
言外之意,读书人不务正业。
郭宁涛就不赞同了,事关前程,你说当议论不当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