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道好。
等五六匹料子取回来,两人各抱了两三匹到内屋。
“姑娘,东西取回来了。”聘婷开口唤她,却见孟云卿还端坐在方才的小榻旁边,似是没有挪动过位置。手中的茶杯也滞在空中,分不清是方才拿起后就没放下,还是重新端起的。
音歌就先进了屋,娉婷跟在她身后进来。
“姑娘,您先看看颜色,这些都是老祖宗喜欢的,姑娘看看是挑着两套做,还是多做些?”音歌抱了料子到孟云卿面前,孟云卿才回过神来,音歌见她眼中略有红润。
“姑娘……”音歌还是忍不住开口。
娉婷也上前,在她身边道:“姑娘,您若是有事,要同我和音歌说,我和音歌都担心着。”
孟云卿就抬眸看她们,唇畔莞尔,“知道了,我没事。就是昨日睡得有些晚,晌午也没休息好,方才在想事情,又有些困了,让你们担心了。”
她语气温和诚恳,眼中有笑意,不像方才那般魂不守舍。
娉婷舒了口气:“那姑娘先休息着,晚些再做里衣?”
“不用。”她根本没有睡意,就接过她手中的料子,翻了翻,示意她堆在桌上并排放着,自己上前挑选。音歌也照做,好让她一起看看。料子有五六匹,能做好几套。
孟云卿道:“先做两件吧,外祖母穿着合身再做两套。”
她如此说,音歌就应好,将她挑好的两匹抽了出来。娉婷也上前,将一侧的案几收拾出来给她用,剪刀,尺子,针线都一应俱全,“姑娘看看还缺什么,我去取。”
“够了,先用着,你们去忙吧。”孟云卿吩咐一声,好似认真拿起一块料子,看了又看,又去篮子翻了翻尺子。
“那我们不吵姑娘了。”
待得两人出了内屋,孟云卿手中提起的尺子才放了回去,重新静坐回一旁。
眸色黯淡。
……
翌日,未时尚差三刻,宋景城就到了侯府。
安东领他进的府中。
这些日子安东一直在侯府的马棚帮忙,定安侯给孟云卿寻了先生,孟云卿这端的事情便交由安东来做。西暖阁是内院,有女眷往来,安东少有到西暖阁。几日里,府中的其他小厮却带他熟悉了侯府,他记得认真。
去往听雪阁的路,他认得,也不需要旁的家丁陪同。
宋公子是侯爷给姑娘安排的教受先生,安东对他很恭敬,“台阶,小心,宋先生。”
他一开口,宋景城便知他老实,还是个结巴。
听安东说起,他是孟云卿的家仆,跟着孟云卿来的京中。宋景城看了看安东,算不得家丁中聪明能干的,孟云卿却只带着这样的家仆入京?
“到了,宋先生。”听雪阁外,安东驻足,恭恭敬敬鞠躬,做了个相请的动作。
在苑外守着的娉婷就眼前一亮,“安东哥哥!”
她是许久未见安东了,一时就有些语无伦次,等跑到他跟前,才想起安东今日是领了给姑娘授课的先生来听雪阁的,遂又福了福身,“先生好,姑娘已经到了。”
离未时还有两刻,人已经到了?
宋景城有些意外。
他昨日就在西院的书院见过孟云卿,孟云卿对他并不友善,也未同她说过一句话便离开,他直觉她对自己有敌意。他分明是初次见她,不知道她的敌意来自何处。
但她是侯府的表姑娘,他有求于定安侯,他不想开罪于她。
来侯府前,心中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侯府这个表姑娘应当会给他难堪,许是让他在听雪阁等上一下午时间,许是让迎接的婢女和侍从奚落……却没想到,孟云卿提前两刻就到了听雪阁,他当真有些猜不明白。
“先生请随奴婢来。”娉婷开口,他就点头。
娉婷领他走在前端,又朝安东道,“安东哥哥,你先在苑子里等我。”
安东憨厚应了个好。
“姑娘,先生到了。”娉婷领宋景城进了外阁间,外阁间的陈设原本就像书房,书房前后各有一个案几,可以对坐授课,再适合不过。
宋景城进屋时,孟云卿就坐在其中一个案几前。
案几前放着茶盏,她的目光就盯着眼前的茶杯出身。
听到娉婷的声音,就循声看过来,即便掩饰得很好,他还是明显看到她眼中一顿,继而目不转睛看他,好似要将他看穿一般。
“孟姑娘。”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就出声问候,寻了她对面的案几坐下。
外阁间的书房本就不大,两个案几之间相差不了多远,他躲不过孟云卿的目光,只得抬眸,大方看她。
她只是看他,也不出声。
他有些尴尬,便补了一句:“孟姑娘好早。”
本是一句寒暄,她还是看他,不接话。
宋景城手中微滞,许是先前就心中有数,知晓她并不喜欢他,就也不自讨没趣,低下头去翻带来的书卷,随口道:“政史经纶,范畴大而广,孟姑娘早前可有概念?”
他抬眸看她,又似是忽然想起她当是不会应他的,顿了顿又道,“以史为鉴,引经据典,所谓政史经纶,当从史论和典籍学起,再有策论。这本《凤阳记》是前朝凤阳子所著的史论,可以从《凤阳记》开始学起……”话音未落,宋景城戛然而止,孟云卿看她的眼神仿佛从方才起就没有变过。
“孟姑娘有在听吗?”宋景城直接问。
孟云卿才转眸重新看他。
意思是,她方才没有听。
宋景城有些窘迫,想了想,便径直起身,将手中的《凤阳记》手卷递放在她案几前:“先抄录第一章 ,抄录时有不懂的地方,可先记下,而后一并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