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笔钱都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清,现在又花钱为他们买电脑,高胜闷闷不乐,谁知正在此时,他们兴趣小组的组长吴王非和副组长粱皮还一并找上了门来。
这两人都是对着陌生人立刻安静如鸡的性格,但只有组员之间相处且聊起自己擅长的领域时却总是灵感喷涌眉飞色舞,吴王非鸡贼地打听:“高胜,你那个长得特好看的朋友,是不是很有钱啊。”
高胜不欲搭理他们:“无可奉告。”
“别啊!大家好歹都是同壕战友了,一起奋斗了那么久,你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代码的面子嘛。”吴王非死缠烂打,“他一看就很有钱,几万块居然给得那么爽快。还肯给你买电脑,这证明他是个睿智又不老思想的人,咱们把他也拉入伙吧。”
高胜有点不高兴:“你什么意思啊?要坑他是吧?”
粱皮要稳重一些,他推开满嘴没好话的吴王非亲自上场,内容就冷静有条理多了:“我们不是这个意思。高胜,兴趣小组建立了那么长时间,你对我们还没有了解吗?咱们现在研究的那个架构有多特别有多超前你比我们更清楚。”
高胜闻言沉默了一下,兴趣小组里现在正在研究一个于他而言超级厉害的议题,是一个架构大到堪比教学材料内各种案例的程序,主要内容是实时传讯,有借鉴一点国外现在很流行的网络沟通模式,但创新开辟出了全新的内容。
这对已经初步了解计算机规则的高胜来说实在是太精妙太神奇了,于兴趣小组内的其他人而言也同样意义深远,大家每天废寝忘食地开会探讨,在有限的可以使用机房的时间内争分夺秒地实现自己的构思,每一个微小的进步就能让他们热血沸腾欢呼雀跃。
吴王非是这个项目的主要组织人,他对这个倾注了所有人心血的成果抱有厚望,且一直十分笃定大家研究的东西将会推动互联网进入一个全新的时代。据说现在国外的电脑已经比较普及了,稍微有经济能力一些的家庭都已经购入了设备,海外也成立了许多专业研究互联网科技的公司,行业发展日新月异,前景喜人。
可他的踌躇满志,在国内却遭遇了无数冷水。
吴王非比高胜大两届,这个程序的概念他是两年前提出来的,从提出来时起就试图找到有能力扶持自己深入研究的合伙人,到现在团队都已经基本组建好了,合伙人却始终没有踪影。
他不善言辞,门路也窄,提出的理念别说陌生人了,就连家人也完全不支持。在很多人看来,他所说的那个庞大的虚拟世界完全就是无稽之谈,都不用深入研究,最浅显的逻辑都讲不通。虚拟世界的构成需要人吧?他所说的庞大的虚拟世界更是需要千千万万的参与者,但一台电脑多少钱?国内现在的平均收入是多高?能买得起电脑的又有几户人家?
就这么点市场份额,估计卖早点的客户群都比这大,谁愿意往里投钱谁才是冤大头。
鼓起勇气毛遂自荐几次却接连遇冷后,原本就不擅长言辞的吴王非更加恐惧与人交往了,他很孤独,几乎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所有人都对他的坚持抱有强烈的质疑和恶意,且不遗余力地想要打消他的信念,家人更是已经为他铺好了未来要走的路——毕业之后就进单位上班,然后结婚、生子,像所有普通男人那样过完一生。
在这种对比之下,林惊蛰这个愿意斥巨资给朋友购入电脑的存在简直就是一条救命稻草。
粱皮的处境和吴王非相似,他俩以及兴趣组里的组员们几乎已经将自己所有的零花钱投入了这个程序开发里,但仍旧是维系艰难杯水车薪。他们坚持了太久,面对种种困境已经精疲力竭,倘若再不能找到一个资金雄厚的合伙人,很难说他们还能借着将这个无妄的梦做多久。
粱皮道:“m国都可以做到,凭什么我们不可以?85年的时候国内有几台电脑,现在有几台?谁敢说电脑以后不会变成全民工具呢?我们都对这个项目有信心,不是吗?这会是一场伟大的事业,一旦成功,我们会成为谱写历史的人!”
高胜确实潜意识里觉得这一事业可行,但同比巨大的风险让他实在不想将林惊蛰拖陷其中。互联网企业虽然在国外已经开设了不少,且初具规模,但不得不说现在的国内还一家像样的都没有。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也许会尝到美食,但更多时候,这一口要抱着必死的信念咬下去。
吴王非双手抱膝蹲在床边,姿态随意到有些邋遢,穿着也是不修边幅,他面色疲倦,双眼中却迸发出强烈的光彩——
“第一次工业革命,人类使用机器。第二次工业革命,人类使用电气……那么多次工业革命把世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觉得,新的工业革命就要开始了吗?”
吴王非说着,声音甚至颤抖了起来:“我已经能看到那个时代了,所有人都可以用我们的互联网足不出户知道全世界的东西,交流、学习、娱乐、甚至用它解决衣食住行!”
“这得至少一百年以后吧!”高胜被他这副痴痴的模样搞得哭笑不得,但毫无疑问的,他被说动了。
不说加入,提一提应该是没大碍的,高胜觉得林惊蛰比自己聪明那么多,在这方面必然会有全新的思路,说不定能打破现在兴趣小组里所有人都无能为力的僵局。
他踌躇良久,叹了口气:“行吧,我去提一提,但只是提而已,我会把所有风险都告诉他的。”
“那当然!”吴王非闻言立刻跳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我对这个项目最了解!你放心!再想找合伙,我也不会坑人家,你那个哥们是个好人,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