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座那三个臭小子激动得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尤其在车进入了主商区,背景中可见的老居民楼彻底消失,只剩下错落的大厦和那些颇具西洋风情高楼后。
出租车上了一处坡道,停在了夜色中最璀璨的一处大门前,门童迅速上前迎接客人,殷切开门和提行李的服务让高胜他们手足无措,即便是最见过世面的邓麦,也不禁将求助的目光投给了小团体里的主心骨。
林惊蛰付完车钱,下车,示意他们不用惊慌,同时将后备箱里的行李袋交给迎宾部:“麻烦了。”
随即他轻车熟路地朝内走去,和平饭店他上辈子来过几回,虽然比现在年代新些,但这座老饭店几十年来变化并不大。
计程车司机离开忍不住探头又看了一眼,他觉得奇怪极了,这几个小伙子一到申市就来最豪华的和平饭店,给车钱时又那么痛快,明显很有钱,可怎么穿得都那么朴素,还表现得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唯独副驾驶座上那个长的格外清秀漂亮些的小伙子例外,可气势又着实太强了一些,从上车起就一句话不说静静地靠着车窗,目光简直就像是在审视什么,搞得他连路都没敢绕。
这是有钱人在招呼穷亲戚吧?有钱人家出来的孩子果然在气质上一看就不一样啊……他胡乱琢磨了一通,才在服务生们催促的手势里踩下油门,
和平饭店里,即将到达前台时,高胜终于反映了过来,抓住林惊蛰的胳膊:“咱们今天不会是要住这吧?!”
林惊蛰挑眉看他:“要不然呢?”
邓麦被饭店内部金碧辉煌的装潢搞得眼花缭乱,闻言也一下愣住了,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不是吧,这地方一看就很贵唉!”
周海棠目光在身边一个穿着西服挺着啤酒肚,正在用大哥大高声讲电话的老板模样的男人身上停留了两秒,又落在自己脚上穿得都快破洞的母亲亲手纳的布鞋上,也十分没底气,偷偷去扯林惊蛰的衣摆:“是啊,这里的客人看起来都好有钱,咱们还是别在这住了,我刚才在车上看到附近好像有个招待所……”
林惊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别说话,掏出钱包来,开了间普通套房,五个晚上,六百块钱。
六百块钱!!!
六张大团结被不假思索地递出去,他身后高胜几个头都快晕了,直到被一路带进房间,都没能回过神来。
林惊蛰告别送行李的礼宾部,从行李袋里掏几件换洗衣服,好像对自己刚才花了多少钱一点没有概念似的:“你们自己看电视,我先去洗澡。”
高胜像是昏睡时被迎头浇下了一盆冰水,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拦住了他:“你快去把钱退回来!!!”
邓麦和周海棠也被他嚷嚷醒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
六百块钱!这个地方住一个晚上要一百多!一百多是什么概念,周海棠他爸在暖瓶厂里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才两百来块钱,林惊蛰一口气花出了普通人三个月的工资!就为了的单纯住宿!
这一整天从车费到餐饮,林惊蛰花钱的方式让他们心惊胆寒。一趟出租车十几元,一晚上房间一百多,就连面条都要一块钱一碗,镶金也就不过如此了吧!放个万元户来,能扛得住几天花?!
三人吓得连这处前所未见奢华的酒店套房都没有心思欣赏,一齐涌上来嚷嚷着叫林惊蛰下楼退钱。舟车劳顿,林惊蛰一路还在想事情,从身到心都早已经疲惫的不行,他被唠叨得脑仁都在发疼,只能躲进卫生间里,把门锁死。
温暖的热水从头淋下,久违的香氛中,林惊蛰闭上了眼睛,陷入沉思。
他来申市,还带着郦云的这几个发小朋友,绝不是为了单纯带他们游玩或者开眼界。他来这里,自然有来这里的用意,目标所指之处,就是再过不久申市即将开业的证券交易所。
九十年代,这是经济腾飞的时代,机会虽多,却都转瞬即逝。
林惊蛰自问自己不太聪明,否则上辈子也不至于把人生过成那样了。倘若他早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回到这个年代,上辈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学习编程,然后在不久之后,就可以凭借超前的技术和眼力,赶在一众巨头们成长之前,迅速取得一部分互联网市场占有率。
亦或者死记硬背下无数期中奖的彩券号码,一口气买上个十几二十注,然后疯狂地在燕市或申市买房买地,那往后的人生他即便混吃等死,也注定经济无忧。
然而尤其可惜,他充其量只是个普通人:有一些城府,但不深;有一些眼界,但不宽;有一些胆量,但不大;知道一些发展史,却也从未刻意深入地研究过。
股票和期货,是他所能想到的来钱最快的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