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聘则为妻奔为妾,这个道理,你肯定也懂得,可是你仍然会选择这样,即使你明知这样的选择对我而言伤害有多大。”贺茉回淡淡的笑了。“我不能让大姐失望,也不能背弃贺蓝两家嫁给聂家人,所以你我,有缘无分。而现在我才明白,我对你,其实并不是男女之情,如果我真心喜欢你,就算不能跟你在一起,我也不会再喜欢别人。即便无法厮守,我也会孤独一生,决无二心。可我对你并非如此,对十六却是这样。十六死了,我心中难过,想要与他一道去了,可我不能让亲人伤心,所以我会活下去,但却不会再去喜欢别的男子。”
“你喜欢他?就这样喜欢他?”聂航看着贺茉回,眼神显得那样悲凉。“即便他欺骗了你,也无所谓吗?”
“若是他能活过来,便是骗了我,又能怎样呢?”贺茉回反问。
聂航的嘴唇抖了抖,他俊美的容貌似乎在一瞬间暗淡了许多,就连那双黑眸都因此显得十分灰败。“他没死。”
“……你说什么?!”贺茉回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没死。”聂航轻声说。
“这不过是一场做给大元,以及聂家的一场戏罢了。”
“戏?”
“十六皇子为了救青王,身受重伤,所有人都认为他活不成了,当时,大元军营正在庆祝,终于杀死了这名煞星小将。我的兄弟们也很高兴,因为十六皇子死了,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是一个契机。可是我们谁都没想到,这竟然是装的。青王将报丧的信传回燕凉,所有的人都信了,所以,我们也信了。”
“他受伤了?”贺茉回却之抓住了这一点。
“很严重的剑伤。穿胸而过,只差分毫,便能要了他的命。”聂航看了贺茉回一眼。“可他忒地命大,竟然没有死,甚至还摆了我们一道。大元因此元气大伤,聂家军更是因此全军覆没,这一切,都拜十六皇子所赐。”
“我刚刚所说,皆是在试探你,事实上,刚到边境的时候,十六皇子的确成日惹是生非,不做人事,可后来他便逐渐显露出了本事,使得大元闻其名,便闻风丧胆,其恐惧程度不下于当年的青王。他很厉害,回儿,他应该……是配得上你的。”聂航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至少,比我……配得上吧……”
就像是她说的,他心中,永远只想她朝他的方向走过来,而从未想过要往她所在的地方而去。而另外的那个男子,当真是比他更爱她的。这一点,他早就看出来了。
十六皇子刚到军营,便指名道姓要找他的麻烦,此后更是屡屡看他不够顺眼,表现的就像个没用的酒囊饭袋。然而在战场上,他却一改平日作风,奋勇杀敌,一马当先,身先士卒,屡屡立下奇功。
不仅是计谋武功,就算是人品秉性,都比自己要强。包括那颗对贺茉回的真心。
贺茉回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她连忙命人打开牢门,聂航的琵琶骨已被穿,根本逃不出去,所以狱卒也没有违抗贺茉回的命令。谁都知道这是青王妃的妹妹,备受宠爱的贺家二小姐,哪个敢惹她不快?更何况里头的钦犯也是死到临头,又何妨给二小姐这个人情呢?
顾不得天牢里肮脏不堪,贺茉回径直奔到聂航身边,他背对着她,倚着墙动也不动,贺茉回颤抖地伸出手去,蓦地,聂航咳嗽了两声,血丝从他口中蔓延出来。贺茉回这才看见,他的胸口,不知何时插入了一根尖锐的木刺。
为了防止犯人自尽,天牢里是不会出现任何武器的,没想到聂航却用了穿他琵琶骨的铁链的木刺……
“来人!来人!快叫大夫!快叫大夫!”聂航一把握住贺茉回的手,咧开一个好看的要命却又悲凉的要命的笑:“我、我一直都想握你的手……可、可是总怕唐突了你……现在,不、不算非礼吧?”
贺茉回抖着唇瓣,眼泪止不住地朝下掉:“莫要说话,你莫要说话了!”
“回儿……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可我配不上你,聂家犯了弥天大罪,可你信不信我?信不信我是无辜的?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他不住地咳出血来,最后一句话,也没能说完。
他走了。
贺茉回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她不知道,原来他想见她,竟是因为不想活了。聂航一世英名,从来只有他人崇拜他的份,曾几何时,做过阶下囚?他受不了这个,所以他宁可杀死自己,也不愿死在百姓的唾骂之中。
贺茉回没有再去看聂航,她不敢看。她怕他一看,就会看见那个英俊爽朗的男子,一脚踢开大学士府的门,大声喊着要来找她。也怕会看见那个绞尽脑汁扮成卖菜小贩的男子,穿着裤腿上满是泥点子的衣服,傻乎乎的看着她笑,夸她长得好看。她不敢回头再去看聂航。真的不敢。
得到聂航的死讯,贺莲房愣了有足足好一会儿,半晌才道:“厚葬吧。”
聂航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和聂家其他人不一样,他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待遇。皇上应该对聂航也无多大恨意,他恨着的那个人已经死了,皇帝到底是个心软的,聂无迹已经死了,他并没有一定要抄聂家九族。
贺莲房将聂仓从地牢里放了出来。彼时的聂仓,消瘦的不成样子,行走都没了力气,只有一双眼睛充满了仇恨的光芒。他死死地盯着贺莲房,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结果她口中却说出了你走吧三个字,聂仓原本准备要痛骂一顿贺莲房,万万没想到,她却不是要杀他,而是要放他离开!难道……是迫于聂家的压力,所以不得不放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