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听了,不禁看向他,若不是有住持在场,怕他是要瞪青王一眼的。
“这上联,是由前住持圆寂之时所留,说待到有缘人来,自是能对上。老衲便在此打坐等候,十几年来,这位公子还是头一个。”
“以前也有不少沽名钓誉之人想在此逞能,只可惜他们都不敢进来让住持为其磨墨铺纸,几年来,也不下数人了。”小和尚这话里话外都在讥讽青王是个沽名钓誉之辈,然而他的表情非常之谦逊,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口中说出的是这样无礼的话。
青王哪里会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他见住持开始磨墨,朗声道:“大师,只一张纸,怕是不够的。”
住持闻言,微微一怔:“怎么……”
“小女子不才,也想试试。”贺莲房微笑以对。
住持大师顿时露出笑容来,觉得这对夫妻着实有意思。他也是心胸开阔的方外之人,对世间的名利权势根本看不上眼,因此也不觉得以自己德高望重的名声,为这对年轻夫妻磨墨铺纸有什么不好。当下拍掌大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当下便为二人铺纸,而后立在一旁磨墨。片刻后,贺莲房与青王纷纷上前一步走到案前,贺莲房执粗狼毫,青王使细羊毫,书出两幅下联来:
一曰:愿愿愿空空空愿于三界四大皆空
二曰:寺寺寺法法法寺修十二无量善法
细细观之,才发现粗狼毫竟写的是簪花小楷,而细羊毫书的则是一笔狂草。
越是沉迷于学问的人,越是讲究文房四宝的用处,这湖笔、徽墨、宣纸、端砚,样样都得是最好的,同样的,哪一种毛笔适用于哪一种笔锋,也都是世人心中已成定局的,贺莲房与青王却打破了这种手法。粗狼毫笔性刚健,属硬毫,写的却是写意婉约的簪花小楷;细羊毫锋棱易出,属软毫,写出的却是狂放不羁的狂草,就如同天与地,山与海,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
又加这两幅下联都对的极其工整,甚至其中暗嵌蕴意,也是与石柱上老住持所题分毫不差。
夫妻二人将毛笔放下,异口同声道:“献丑了。”
住持大师将两幅下联捧起来细细观看,无论是笔触还是劲道,都挑不出丝毫毛病,他连连摇头,不住地叹息。无境在一旁见住持叹息,不由得问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有人对得出下联,您不是该高兴吗?”
住持大师摇头道:“为师这是心中犹豫啊,石柱只有一根,要如何刻上两幅下联呢?”
闻言,青王淡淡一笑:“这又有何难。”
说罢,牵着贺莲房走了出去。
走到石柱前,问天璇要腰间软剑一用。天璇将软剑恭敬奉上,青王便龙飞凤舞地以气御剑,须臾后,竟将两幅下联都刻了上去。且这两幅下联纠结缠绕,字体却没有丝毫改变。与右侧的上联对比起来一看,竟有种说不出的禅味。
将软剑还给天璇,贺莲房微笑地对无境说道:“你看,我都说了,只怕地方不够。”
青王走过来牵她,两人便举步朝寺庙的反方向走去。住持大师却唤住二人:“贤伉俪请留步。”待到贺莲房与青王回过身,他问道:“既然二人已经来了这锦屏山,又对出下联,也算是与我佛有缘。不知可愿让老衲为二位算一卦?”
青王低头问贺莲房:“你说呢?”
贺莲房但笑不语。
他二人心意相通,只消眼神便得知对方意愿。当下,青王放声大笑,豪放恣意的笑声惊起无数飞鸟:“大师,人生在世,何惧悲欢!就此别过啦。”
望着夫妻两人的背影,住持大师站在原地,半晌方笑道:“有佛根、有佛根哪!”边说着,边进到大殿去了,徒留下无境一个人站在大殿前,盯着那根石柱看了好久。
离开寺庙后,便要朝着山顶而去,贺莲房坐在马车里,不时地掀开车帘往外开,发现越往上走,人烟越是稀少。方才他们进大殿的时候,十六皇子带着贺茉回已经朝上头走了。用十六皇子的话来说,那就是他装纨绔的时候,不知来这山上玩过多少次,闭着眼睛这路他都会走。然而,为了贺茉回的安全,贺莲房仍然让天枢跟了上去——谁知道十六皇子会不会又突然心血来潮,啊不,是兽性大发,又去非礼回儿呢?这回她可不给他这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