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木梯的背后,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无声的站着。
“主上。”侍婢大惊,忙不迭的跪倒。
薄云天转过身,他的右眼里生了双瞳,在暗处幽幽生辉,尤为可怖。
“主上,我们可是要——连夜动手?”侍婢小心翼翼的问。
“这里有多少人?”
侍婢会意,信心十足的说:“主上放心,足够使唤了。属下等人都掩饰了身份,这些凡人每年都到海市蜃楼来,乔装成他们的侍卫并不费力,蚌妖们也不可能一一查证。”
薄云天冷声道:“明日想办法开船,离开海市。”
“什,什么?”
侍婢惊愕,他们千辛万苦的混进来,不就是为了解决那群中原人?纵使不济,也要给他们找点麻烦。
“主上,您…您不是说,最要紧的是破坏中原修士与梁燕阁的信任,让他们翻脸吗?”计划还没实施,怎地就夭折了?
薄云天扫了她一眼,后者立刻噤声。
作为渊楼之主,薄云天没那个好心思对这些受他控制的属下解释,如果不是看在他们很有用的份上,薄云天已经扔下他们,任凭他们自生自灭了。
“往南航行,在这里等我。”
薄云天展开海图,手指轻挥,便在上面留了个印记。
“吾等…皆是?”
“嗯。”
“属下遵命。”
侍婢恭敬的低头说,一阵微微的凉风拂过脸颊,她再抬头时,发现船舱中已经没了薄云天的踪迹,她长长的松了口气,继而忧心仲仲。
这女修在渊楼勉强算得上是薄云天的心腹之一,什么大阵仗都见过,即使梁燕阁在东海逼得渊楼节节败退,她也不当回事。
可是刚才,她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薄云天已经不将他们当成一个好用的属下了。
没有妥善的调派,不说清状况,只是让他们去等着……
“主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一个渊楼修士凑过来问。
“可能吧。”女修敷衍的回答。
即使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也不敢说出来,薄云天握有她的神魂禁锢,只需催动法术,她就会横尸当场。
渊楼,只不过是一群可怜虫而已。
女修自嘲的想,旁人还能见风使舵,他们就只能跟着船一起撞碎在礁石上。
***
薄云天确实发现了什么。
说发现并不妥当,其实是在听闻薄九城道完前世今生的玄妙后,薄云天心中一动,迅速将所有熟识的人都揣测了一遍。
——薄九城不会编谎话骗他,也不敢这么做。
有两世记忆的是自己儿子就罢了,如果是属下、或者仇敌,薄云天绝不会允许那家伙韬光养晦深藏不漏,然后在关键时刻拖自己后腿。
说来也奇,还真给薄云天想到一个不对劲的人:鬼蚌先生。
渊楼拿得出钱,当然也能入海市蜃楼,妖蚌们都不管事,只有鬼蚌还年轻,兢兢业业忙前忙后。
薄云天跟鬼蚌会面的次数不少,不算陌生。
他记得约莫二十年前,鬼蚌忽然变得暴躁起来。
不耐烦理事,不管海市蜃楼里卖出去多少东西,说话阴阳怪气。
鬼蚌平日里自诩能耐,看不起同族妖蚌的无所事事,他对海市向来用心,打理得井井有条,这番突变本身就是一种反常。
谁会对一只蚌感兴趣呢?
尤其还是一只被情爱冲昏了脑袋,心心念念都是意中蚌的家伙。以前薄云天未曾怀疑过鬼蚌,如今看来,这份改变,是不是亦有名堂呢?
薄云天急需一个盟友,一个能助他摆脱困境的人。
鬼蚌实力不过化神,可他背后还站着无数蚌妖,莫说一个梁燕阁,再来十个,也不是南海蚌妖的对手。
薄云天丢下儿子,放弃了对中原修士的围截计划,秘密来到海市蜃楼,隐在暗等待机会。
终于让他察觉到鬼蚌的秘密——
***
几只灵龟顺着海流向前赶路。
直挺挺躺在龟背上的鬼蚌,兀自气得不行。
“…这群混账。”鬼蚌中气十足的吼,“等事到临头,有他们后悔的!”
座下灵龟歪歪脖子,想提醒主人“只有你喜欢雪蚌”,就算玊美人壳毁肉裂,修为俱废,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雪蚌寿元将尽,没多少年好活了。
“那陈禾狼子野心,当年还是一介散修的时候,走投无路进了渊楼。虽然渊楼不是什么好东西,终究没亏待他不是?”
灵龟甲发懵的想,这陈禾是谁,怎么没听说过。
灵龟乙腹诽,咱家主人就是傻,渊楼几时是收留修士的?不是将修士当做奴仆使唤么?
海内穷凶极恶的修士也没那么多,渊楼中修士众多,一部分真的是恶徒,另外一些却是在与人抢夺灵草法器途中,倒霉撞上渊楼的散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