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生家贫,三餐难以为继,只能忍痛将画拿去抵了米粮。
孰料这画又被莫生买走,整日对画自言自语。
“世上怎有如此蹊跷之梦,小姐一颦一笑,发饰衣纹,我都记忆犹新,这画者是谁,可否认识那位小姐?”
莫生循迹找上郑生,两人大吵一场。
戏唱到这里,有看客觉得没意思嗑起了瓜子,有的人开始嘀咕:“那女子该不会是鬼魅山妖吧!”
当夜郑生莫生又梦见女子,这次只有一人了,这女子以袖掩面,哭诉:“奴家年近出阁,家父严苛,要奴家嫁于长我十余岁之人,这是信物,求公子来京城,向程家提亲吧!”
说着拿出一块玉佩。
只是郑生莫生伸手欲取时,女子飘然而去,两人大叫一声醒来,手中空空,并无玉佩。
翌日两人都打点行囊出发,口中嘀咕:“玉佩上有字,小姐闺名仙儿。仙儿,真是美极!”
裂天尊者一口茶水喷出,淋了詹元秋一脸,后者木然。
“咳咳!”赤玄真人与长眉老道也都醒悟,连连干咳,神情怪异。
浣剑尊者板着脸。
仙儿,程仙儿,郑生与莫生的梦中神女,真是好一场才子佳人的戏呢!
“说京城!到京城!郑生莫生一打听,这程仙儿,诸位看官猜怎么着,竟是丞相千金,莫说提亲,单单想进程家的门呀!难,难,难!”
这梆子敲得,快板打得,两位魔尊两位大乘期道长都挂着脸。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呀!”郑生痛哭。
“难道要进程府掳人不成?”莫生团团转。
裂天尊者想掀桌,赤玄真人嘴角抽搐。
程仙儿再次夜入梦来,哀愁不已:“公子,你为何还不来见仙儿?”
郑生犹豫了一下,思量着唱:“我不能说家徒四壁,倒教小姐伤心。”又是扬着声调对着程仙儿说:“相府戒备森严,我一介白生,如何能入?幸而在下身有功名,数月之后便是秋闱,我必金榜题名,高中头名,前来迎娶小姐呐!”
天翠园里叫好声一片!
多数人郁闷的看了半晌,总算来到了熟悉的调调上,能不激动?
“武夫算得了什么,郑生中了状元,还能娶不到丞相千金?”
“就是!莫生就是考了个武状元,又算得了什么?大将军还差不多!”
“胡说八道,这穷酸饭都吃不上一口…”看客里也有争辩的,随即想到戏就是戏,跟现实不一样,没准郑生还真的考上了呢,于是重重啐了一口,“这程仙儿,水性杨花,找两个男人托梦,还能是什么好货色?”
话音刚落,只听戏台上郑生唱道:
“小姐呐,我有一事心中不明,小姐可有姊妹?可也盼着有人搭救?”
“自是没有!”程仙儿不悦,斥责说,“公子难道娶仙儿,心中尚感不足?要享娥皇女英之福?”
“啊啊,小姐误会!误会!”郑生连忙打揖,“我有同乡莫生,乃是个武夫,他也曾…梦见小姐!”
“呀!”程仙儿吃惊掩口,随即说,“我有家传宝镜一面,夜半用无根水擦洗,龙涎香引魂,可寻缘定三生之人!我以为公子是我良配,怎地还另有他人?”
说罢又啼哭起来:
“我知了!宝镜被我爹亲摔过,多了一道裂痕,定是如此,才招惹了旁人!”
“小姐…”
“公子莫要再说,我心仪公子温文尔雅,谁喜武夫?”程仙儿眉头紧皱。
两人又说了几句,锣鼓敲做梦醒,各自退场。
莫生登台,手持马鞭,愤愤而唱:“昨夜又梦佳人,与前次不同,她这回说了好些话,我尚未心喜,就是大惊!佳人竟是与他人梦中相会!辗转反侧细思量,前次程小姐说了名姓,又前次程小姐要我上京,都未与我对答!殷殷嘱咐,深情一片,原来我竟是误入梦境!”
莫生啪啪的甩了两鞭子,继续唱:
“只听得小姐之言,不知对方之语,饶是如此,亦痛杀我也!小姐宝镜添情孽,武夫竟是被嫌郎!”
唱完大叫一声:“那人必是郑生!他休想如愿!”
这一折完,天翠园伙计提着铜壶挨桌添水,看客们已被这奇情引得心里痒痒。
接下来果然峰回路转,那程仙儿千方百计说服丞相,允了她去嫁下科状元郎,郑生苦读应试,莫生族叔却是勋贵,竟给莫生捐了个监生,充作应试名额。
金榜揭晓,郑生瘦弱,科场不支名落孙山。
程仙儿在家等候,听闻状元郎上门提亲,满心欢喜,忽见是莫生,惊愕难言。
莫生穿着大红状元袍拱手道:“小姐嫌弃武夫,可知我文武双全?小姐宝镜有瑕疵,焉知我不是小姐命定之人。”
程仙儿痛哭不允,可事成定局。
丞相怒道:“你百般不是,尽在折腾,你求状元而嫁,如今状元上门提亲,你又推脱!左右请了小姐下去,速速备嫁!”
看客们尚好,因为这六折戏才唱了过半,必有周折。
浣剑、长眉、赤玄真人脸色全都变了。
天衍真人更是差点拍桌而起——陈禾竟然真的猜到了他暗示的意思!!不该飞升的魔修,飞升了,成仙了!
天衍真人激动完,发现周围人全都看着他。
“好!演得好!”天衍真人干笑。
他这个反应,让长眉老道与赤玄真人摇摆不定的猜测落实,霎时也露出想晕过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