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姐妹自认为算盘打得好,却不知,自作聪明的女人最为可恨。
薛平不是好糊弄的人,平素吃些小亏他都闷不吭声,也就算了。可如今的事情已然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是怒不可遏,这火气一旦蹿起来,六亲不认。最可恶的就是眼前这个傻丫头,他真的就不知道她脑袋瓜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旁人都要将她给卖了,她还能喜笑颜开地替旁人数钱。
思及此,薛平心中拿定了主意,一来是他要将计就计反击王氏姐妹一番,以此给她们敲一次警钟。二来,他与赵娴的亲事,必须要在五月之前大军出发前定下来,并且,他坚持要带着赵娴上战场,不能将她一个人留在这王府。
先定下亲事,待得大局稳定了,再即刻成亲,片刻耽误不得。
这般一番打算下来,薛平心情稍稍好受了些,想着还要去办正事,便对赵娴道:“下次别再玩这种小孩子玩的把戏了,赵娴,你要是真想上战场御敌的话,就好好琢磨兵法去。再不济,你找晁哥儿一起比武去,否则的话,就你这样的,上了战场也是拖后腿的。”
面上是教训,其实话中有话,可惜这藏着的话藏得太深,赵娴根本听不出来。
“薛三,你不要太过分了,我武功虽则比不上你,可是比很多人强。”赵娴被他训得白皙小脸儿红了一通,心中又气又恨的,偏生自己不争气,也不知怎么的,此番见他严肃的样子,就是不敢大声辩驳,又悄悄瞄了他一眼,但见他眉心蹙成小山,很明显是真的生气了,她才蔫蔫道,“我知道了。”
“你明白就好。”薛平点头,只径直大步往前走去,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王姝一眼。
之前无意中听赵娴说这薛三爷曾经极为喜欢二夫人林氏,而她王姝原以为,仗着自己与二夫人几分相似,不管因为何种原因,他都会多看自己两眼呢。可是方才她一直暗中打量他,他根本正眼都没有瞧自己一眼,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中。
王姝虽则平素闷不吭声,却自尊心较强,虽然瞧着胆小怕事,但真正想要动起手来,也是绝对不含糊的。但见此,也顾不得许多了,只趁赵娴兀自往前走不注意的时候,捡起一颗石子便裹住那字条,然后狠狠朝薛平脑袋砸去。
扔出去后,她则立即走到赵娴身边,脸色十分不好的样子。
“娴姐姐,我累着了,就先回去歇着了。”王姝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说罢,便朝赵娴低了低头,而后小碎步走开了。
那边薛平见又一次被砸,本能眉心蹙起,但见砸来的石头是裹着字条的,他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伸手将地上的字条捡起来,抚平看了一眼,而后轻蔑一笑。待得回过头再去看的时候,方才的少女,已经没了身影。
薛平将那字条紧紧攥在掌心,他单手背负,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而后才离开。
王姝与赵娴告别后,一直躲在暗处,实乃在暗中偷偷打量薛平。
但见他的确是看了那字条后,王姝才将放下心来,而后转身默默离去。
*
薛平是赶着去仪王的书房,与一众将士兄弟们商议战事,原不该走方才那条道。不过是远远瞧见赵娴,他忍不住故意走到她跟前去,装着是偶遇的样子。却没有想到,那字条却这样落到手里去。
原还想着,这王氏姐妹会用什么样的高明手段呢,不过小孩子过家家的计谋罢了。
也难怪会被琬表妹轻易识破,就这样的伎俩,也想扳倒他薛家三爷薛平。
薛平没有理会,只兀自往仪王书房去,待得商议完战事后,薛平叫住了赵庭。
“薛三公子,可是还有什么话想说?”赵庭穿着一身淡紫色绸衫,碧玉簪子束发,眉眼俊逸,身形秀雅修长,虽则也有二十四五的年纪,却还没有开始蓄胡须,比起同样大的薛贵来,瞧着可年前了许多。
但见这薛三爷唯独留了他下来,心中猜度着,必然是有要事要说的。
薛平道:“关于方才的军事战略问题,我的确是有几处与二爷的意见有异。不过,也并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就是正确的,所以,想寻个时间,找世子爷先行商量一番。若是世子爷也认可的话,明儿再与王爷说。”
赵庭静静听着,见是这件事情,点头笑着道:“我听说,在上京的时候,薛三爷与二弟,还有陆家大少爷,都是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想来薛三爷与二弟的关系该是不比寻常才是,再说,二弟也不是那种听不进去旁人意见的人,薛三爷有什么意见,大可以方才就提。”
薛平笑道:“正是因为二爷乃是布阵谋略的奇才,薛某自叹佛如,所以才想先请教一下世子爷的好。不过,若是世子爷觉得不方便的话,就当薛某这话没说。有什么事情,明儿一早再提不迟。”
说罢,薛平朝赵庭抱拳,告辞。
赵庭道:“薛三爷误会了,薛三爷能与我商议此事,实乃是看得起我。要不这样吧,正好我现在得空,要不咱们现在就商量商量?”
薛平笑着道:“我与大姑娘的亲事还没有定下,想来是王妃娘娘还在考验我,所以,想先去老太妃那里请安。事先也不防先跟世子也说,我今生非娴儿不娶,可眼瞧着就要举兵进京,所以,想先将亲事定下来。”
妹妹寻得了好的归宿,赵庭也开心,忙道:“我这个妹妹打小就顽劣得很,半点姑娘家的样子都没有,我们也将她当男孩子来看。不过,娴儿本性单纯,凡事也受不得一丁点委屈,所以,还望薛三爷往后待娴儿好一些。”
薛平点头,朝赵庭抱了抱拳,又道:“那今天晚上戌时一刻,在府中碧波湖边见,不过,我私下与世子爷商议战事的事情,还望世子爷不要与任何人说才好。否则的话,叫二爷知道了,还以为我故意与他对着干。”
“这个我明白,薛三爷便放下吧。”赵庭颔首。
“既如此,那薛某便先告辞了。”说罢,薛平朝赵庭抱拳弯腰,而后大步离去。
赵庭负手站立在一边,望着薛平离去的背影,笑了笑,而后也没有回后院去,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以前没有比较,他觉得自己各方面的才能算是出色,可如今瞧见二弟的真本事后,他心中才明白,自己不论哪一方面,比起二弟来,逊色得何止一星半点。二弟在上京城自当是吃了不少苦,可险中能够求得生存,没有点本事怎么行。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二弟会那么出色,出色得别说是他,怕是连父王都自愧弗如。
还有那薛三爷,真是难得一见的将才,不愧是将门之后。
赵庭在书房里一坐就是一整天,便是发妻王氏打发了人来请他回去用饭,他都给拒绝了。只想着,怕是往后再不比从前,往后的路虽宽,可却也难走得很多。如今摆在眼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了,一是父王起兵败落,最好的结果就是父王再安安稳稳的做他的仪王。
二是,父王起事成功,入主上京,诛刘氏一党后,先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寻得合适机会让当今陛下禅让。
摆在眼前的两条路,不论哪一条,都不是好走的。
繁荣富贵自当也有繁荣富贵的难处,生在帝王之家,便先有君臣,才有父子兄弟。
自己的身份特殊,自当是该要成为表率,既知是有不足之处,该是要弥补才是。二弟天纵奇才,此番还没有入主上京,便甩了他们兄弟一截,他为父王感到高兴,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止步不前。
身上有担子有责任,他也必须要做到最好。
在书房呆了一整日,虽然一直埋头看书,但是与薛平的约定倒是没有忘记。
见时辰差不多了,赵庭将书合上,而后关上书房的门,挥退想要跟着他的小厮,只身一人往碧波湖的方向去。
此刻天幕已黑,天上繁星点缀。临湖而站,一阵阵过了水的暖风带着百花的香气吹拂过来,赵庭书看得有些疲惫,便抬手捏了捏眉心。正抬眼往湖一边望过去的时候,忽然瞧见一个人影落入水中。
而后便有小丫头尖着嗓子喊起来:“来人啊,不好了,我们姑娘落水了。”
那丫头像是知道这边有人似的,一路朝赵庭的方向跑来,一边跑一边哭着喊道:“薛三爷,不好了,我家姑娘落水了,奴婢求您去……”她是提着灯笼一路小跑来的,待得跑近了借着光亮瞧见是府上世子爷后,吓得灯笼落在地上。
那小丫头登时都忘记了呼救,只觉得双腿软得打颤,然后就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赵庭不可能还不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怒视那丫头片刻,而后大步朝王姝落水的方向跑去,想都没有想,便跳水将王姝抱了上来。却没有想到,他才将人抱着上岸来,那边就听见自己妻子叫唤的声音。
他此刻已然怒到了一定地步,怒极没有发作,只是一直忍着先低头救人。
落水昏迷,基本的救人方法他也是知道的,此刻救人为上,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按压胸口,再以口渡气,手上动作一下都没有停过。待得见王姝口中吐出一口水,随即人也渐渐挣扎醒了过来,他才将停了动作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