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未定,事到如今,杜子鸢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面前这位姐姐,只能等了,好在,她总不用担心杜玉华的性命。
外面的丫鬟听了,就去端了一碗早就备好的汤药来,喂入木偶人一般的杜玉华口中,守着她睡下,这才转身出来,与几名武婢一道候在门口。
半个时辰后,杜玉华被关押的竹屋燃起熊熊烈火,火光直指夜空,红色的火苗妖娆而美丽。
半月后,在西北精锐兵士护送下暗藏于祟州木空山中的李氏族人与其亲朋故交被发现,一番血腥拼杀后,五十名年过四十的族老被留下,虎狈带领剩下的百名银甲卫,杀出一条血路,护送李氏族人来到西北。
“大哥!”李珏宁满面烟尘,一见到李廷恩便扑入怀中痛哭出声,“二堂姑死了,她抱着追我的人,一起摔到了山下,我没有找回她的尸骨。”
李廷恩轻轻在她背上拍了两下,漠然无声的走到伤痕累累又神色麻木的族人面前,他顺着这些或张惶或麻木或畏惧或哀戚的面庞,一个个看过去。
自劫匪之乱后,数十年在李家村生息繁衍的李氏族人只剩下一百来户,因他李廷恩一人,早年在外漂泊的族人又归来依附,后代子息纷纷加入族谱中,应该有三百来户,近千人。然而眼前活着的人,不足一半。
也许,有的是合家俱灭,即便活着,哪家又会不带孝?
李廷恩仰首望天,想要合上眼帘,却痛哭的发现,眼角锥心刺骨的痛楚让他无能为力。
“廷恩啊!”一名自到都督府后便一直被儿孙护持的老妇人忽站起身奔到李廷恩跟前,放声大哭的哀求,“廷恩啊,你要想想法子,救救你叔公他们,廷恩,你叔公最疼的就是你,为了你,他当初连你辉大叔他们都舍了,廷恩,你要救救他,他一把年纪,就是死了,不能连个下场都没有。”老妇人越说越伤心,居然跪在李廷恩跟前给他磕头,“老婆子给你磕头,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犹如打开什么禁忌一般,站在厅中的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将先前小声的哽咽化作痛哭流涕,一个个只求李廷恩能将他们的亲人救出来,或是找回他们在外的尸首。
李廷恩静静望着眼前的情景,许久没有说话,继而转身出了厅堂。
“大都督。”从管家跟出来,皱纹密布的脸上也是老泪纵横,“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侥幸逃得性命,却将您的长辈留给了朝廷,老奴……”
李廷恩双手交握在后,目光平平看着前方,听到从管家的话,他并未动怒,只是问,“谁带他们去的木空山?”
银甲卫是自己手上最精锐的护卫,从河南府一路过来的山道,躲藏的地方亦是自己几年前早就安排好的路线。尤其是崇州的木空山,崇州虽与株洲并无直接要道可通,然而崇州的木空山却横跨崇州与株洲以及同洲。木空山地势奇险,内中多猛兽,又林深幽密,即便是积年的猎人,都不敢踏足木空山中行猎。正是看中这一点,自己几年前便令人以火铳开道,秘密在木空山中开出一条路连通崇州与株洲。木空山广袤,一日自然走不完,自己又令人在中间寻找山洞,布置落脚之处,事先藏以日常所需。
虎狈带着银甲卫一路有惊无险,皆躲过朝廷的追捕,偏偏在最安全最隐秘的木空山出了差错,导致功亏一篑,若非利用地利,只怕没有一个人能活着来到西北。若说是朝廷的搜捕之功,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从管家面色难看,半晌才喊了一声大都督。
“是杜玉华。”李廷恩神色平静,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我防了旁的,独独没有防到这个。”说着说着他仰首望着天空大笑起来,“教得好,学得好,教得好,学得好,不愧是皇家的明慧郡主,瑞安大长公主得意门生,朝廷的凤威将军!”
“大都督!”从管家怆然泪落,跪在了李廷恩跟前。
“师母呢?”
从管家哭的声咽气堵,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悲痛了,“明慧郡主亲自带着人来搜山,老夫人是被明慧郡主一箭射杀的。”
李廷恩沉默的攥了攥拳,眼角逼出一缕潮意,拂袖离开
重生农门骄 第148章 改元
从安候在书房外,眼睛红红肿肿,显见方才已是哭过,见李廷恩过来,他迎上去喊了声大都督。
李廷恩没有理会他,径自入了书房。从安站在门外把守,这一坐,从日朗明光直到寒星鸦雀,书房中传出李廷恩的声音,“来人。”
从安推门而入,跪在地上。
“传虎卫军,神武军,天策军,狼骑军,破刀军五军中将军入都督府,民生司,宣抚司,谋术司等八司大使赞画入明堂殿等候,令朱成刚率中卫军巡查西北,各方州府闭门宵禁,凡有擅来往出入者,皆斩。令后营军自明日起征发民户,凡军户备录,皆入军营,但有不从,皆斩。令西北商事诸会长,与商事司登记粮草军备,调发车马,若敢违令,皆斩。令谍卫分军入各州各军,查巡都护府!”李廷恩坐在椅上,目色凛凛,字字句句平静道来,唯有数个皆斩,透出杀戮之气。
从安似乎早有预料,在地上磕了头,缓缓退了出去。一刻钟后,西北大动!
翁同素等人被连夜叫气,得知李廷恩下的一条条令以后,先是倒抽一口冷气,而后反有一种轻松释然的感觉。既投效西北这条船,便早已知道会有今日。成王败寇罢了,况以如今西北的情形,朝廷实在并无多少胜算,一旦功成,便是他们这些从龙功臣封侯拜爵之时。
此时此刻,翁同素与河峻难得抛弃罅隙,联起手来。坐在一道低声交谈,双方意见一致,都觉得这起兵檄文还是应当以清君侧,平藩王为主。
涂天刀坐在边上搓手,两眼放光的喃喃道:“干他娘的,等啊等,老子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听说京城里头那些贵女个个皮肤嫩的能化成水儿,待大都督上了龙座,老子也请大都督给俺赐几个美人。”
边上的周川哈哈大笑,“老涂,你啊,就惦记着女人。”周川并非西北人,乃是陇右道世族之后,自幼喜武事,原本被家族嫌弃。李廷恩势力发展到陇右道后,周氏眼看西北崛起,故将周川这个原本的家族弃子送到西北投效李廷恩。若成,周氏自会发展壮大,若败,周氏可以轻而易举的开脱出去。不过周川的确有真本事,才到李廷恩麾下不足一年,便接连立下数场军功,并且成为一块标靶,为李廷恩吸引来不少世族之后,扩展了李廷恩在世家大族中的势力。
涂天刀以往与周川不和,这会儿倒看周川格外顺眼,笑嘻嘻问他,“周兄弟跟咱们这些粗人出身不一样,想必知道这京中哪家的姑娘最美?”
周川瞥了他一眼,见对方两眼放光的等着,心下一笑,低声道:“你别说,还真有一家的姑娘,是出了名的美貌。”
“哦?”涂天刀穷苦人出身,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是爱美人,爱金银。自跟随李廷恩后,金银是不缺了,照理美人亦是不缺的,多少巴结的人挑选各地美人送来。然而西北的美人,身材高挑,野性火辣,吃带刺的花,吃久了不免腻味。他十分想换换口味,更想尝尝的,是那些曾经深藏闺中,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娇滴滴贵女。那滋味,想来定是非同一般。
不仅是涂天刀,许多武将这会儿听他们说这个,倒也围了上来。眼看大都督即将兴兵,这心里跟一把火一样在烧,趁大将军没来,说说女人,倒也是件好事。想着将来的富贵温柔乡,那点本就不多的畏惧心思,便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