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最初不过是想博得婆婆同情才哭的,但不知怎么却真伤心起来,现在听了婆婆给自己陪不是,倒不好再哭,“没什么,并不怪婆婆,都是那几个人起的心思。按她们的意思,我们婆媳不和才好呢,只是我们究竟是一家人,就是真有什么也要在一处说开,断没有让外人生分了我们的道理。”
话虽说开了,但宁婉终还是恹恹的。晚上羊肉煨得又软又烂又香,本是最对她胃口的,却只勉强吃了两块,喝了半碗汤,闲话了几句就只推困了回房抱着槐花儿早早睡下。
铁石被媳妇推出屋去后便去看兵士们将军械、粮饷装车,再回来时就见婆媳两个眼睛都肿了,却又都笑着说没事儿。吃过饭媳妇先回房了,娘就说:“事情已经说开了,原是我没主意听了亲戚们的话想错了,刚刚就让吴婶带信儿把事情回绝了。你赶紧回去陪陪媳妇,明天就出门。”
及进了自己屋里,媳妇儿却已经朦胧欲睡,听他问起就迷迷糊糊地说:“早没事了,竟是我想领会错了婆婆的意思。如今早回来是因为许久没出门猛一骑马便有些累着了。你明天就要出门,去多陪着娘说说话吧。”
两人越是这样,卢铁石反觉得不对了,他原本不是细心的人,家宅里的事果然也一向不大管的,只得又去与娘说了半晌的话,“婉儿是我看中的人,对娘和我也实心实意的好,且又是能干的,以后家里的事就让她操心吧,娘好好保养着身子就行了。”又将请封诰命的事告诉了娘,“娘想想,婉儿若是有一点私心,哪里会出私房银子为了娘求人?那路家的少夫人其实是愿意结交婉儿的,只道若是给婉儿先办不用花银子,还是婉儿一力要她先把娘的诰封办下来的。她待娘好,对我更是一心一意的,所以儿子的事就都让她打点就好。”
吴老夫人心里其实也是后悔的,先前她便是不大管事的,自儿子娶了亲更是觉得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只让儿子和媳妇在虎台县里好好过日子。自儿子出去剿匪,儿媳妇搬回老宅之后,更是大事小情都由着她张罗,自己只管享福。
现在知道了诰命夫人竟也是儿媳妇偷偷求了人办的,心里倒越发惭愧起来。儿媳妇会做生意挣钱,也会帮铁石在官场上结交上司,又肯给自己出力,而自己又做了什么?
原本儿子出门的事都已经定好了,偏娘家的几个亲戚过来一说自己竟改了主意,只当是好意,其实却是错的,儿子生气儿媳也不高兴。现在就点头说:“我知道的,再不管这些闲事了。”
吴婶传了话后此时也回来了,虽然没听到事情的始末,心里却是有数的,此时也道:“其实我也是吴家的人,按说不该说这话的,但是我们本家里果真有几个不怎么样的。”
卢铁石就问:“我小时候在家里时很少见吴家的人过来,怎么近来他们倒时常上门了?恐怕是看我们日子过得好了来攀亲的,娘以后少见他们就是了!”
吴老夫人就应了一声,“我先前想毕竟是亲戚,倒不好拿架子,现在才知道他们的心都大着呢,平日里给了些好处竟怎么也不够。”
吴婶就叹气道:“哪里是现在才知道,当初就是他们说的谎!”
卢铁石听了却不明白,“当初谁说谎了,又是什么事?”
“早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而且都是些说不清的旧事,不必再提了。”吴老夫人摆摆手,却又催儿子,“我早想通了,以后任他们再说什么只是不理,你也不必再担心,赶紧回屋里歇着去吧,再好好劝劝你媳妇,让她别生气了。”
卢铁石点头应了,又告诉娘,“婉儿是个大气的性子,你既然已经知道做得不对,她必然不生气的。只是平日里带着槐花儿就很累了,今日又随我出门更是疲乏就先睡下。娘也早些歇着吧。”
259.想通
卢铁石回到屋里,见媳妇早睡着了,桌上倒还给自己留着一只没熄的蜡烛。
他解了衣裳却刚要将蜡烛吹息,却又停了下来,端起蜡烛照了照婉儿的脸,见她眼皮还有微微有些肿,眉毛也不似平时般的舒展,却蹙在一处,忍不住伸了手替她抚平。
宁婉半醒不醒地,便含糊着说:“赶紧睡吧。”
铁石瞧着她的模样,果然是累了。除了自己在娘屋子里说的原因,还有自己回来这几天也给她添了许多辛苦,因此就收了心思,吹了蜡烛在她身旁躺了下来。
半夜里槐花儿照例哭闹起来,宁婉才将孩子喂好哄睡,卢铁石就接了槐花儿将她送到摇车中,将媳妇抱在怀里,“明日我就走了,你有什么委屈都告诉我,我一定都替你开解了。”
宁婉睡了足足一觉,将这几日的困倦都消了,便是昨日那点不快也早散去,因此就笑着说:“如今我有了槐花儿,你又新升了五品官,便是婆婆受人撺掇想给你添个人也让我一句话驳了回去。哪家的媳妇能像我这样,还有什么可委屈的!若是我再要委屈,恐怕老天爷都要不服了!”
“但你心里还是有过不去的地方,刚刚我回来时见你睡着了眉头还蹙着呢。”卢铁石见她不肯承认,想了想猜道:“我觉得你定不是因为我娘还生气,她一向糊涂,而你又不是与她计较的人。只是究竟为了什么,我竟想不到了。”
娘哭得伤心,卢铁石能明白。婉儿为什么也哭得如此伤心呢?娘的心结他是解不开了,但是婉儿可是自己的媳妇,他决不想让她也有了心结,因此再三问道:“好婉儿,告诉我吧,要么我去了虎踞山也不安心。”
宁婉果然早不在意婆婆做的糊涂事了,毕竟她其实是被人骗了。但是她心里还有一道坎却怎么也过不下去。见铁石胡乱猜着,就幽幽地道:“其实是我的小心思了,我亦知道不对,但就是不自在。”
“如今我只生了槐花儿,自不会让你纳妾,但等我生了儿子——不,生了两三个儿子之后,总不好一直不给你身边添人。想到这里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宁婉说着就将铁石紧紧地抱住,“想到了那时候,就觉得自己的心肝宝贝被别人抢去了一般,好舍不得呀!因此我才在婆婆屋里越哭越伤心,好像你果真已经纳了个小,跟她睡在一个被窝里,把我扔在外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