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太办的宴自然是不差的,戏班是自安平卫请来的,酒是二两银子一坛的惠泉好酒,席是望远楼最上等的,宁婉心里估算一下,这一天的宴一百两怎么也不够,足够先前大姑家过上好几年!所以也无怪喜姐儿不在意赵国茂是个傻子,一定要嫁进来了。
自上次被吴二爷疑心自己之后,宁婉更加谨慎起来,特别是到了赵家,她先前十分熟悉的地方,又有赵太太这个精明人在,因此十分小心,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走一步路,仿佛就是一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乡下小丫头一般,跟在娘和两位姐姐的后面无声无息。
酒戏都差不多时,赵太太十分亲热地留大家,“我本想留大家住上十天半月的,大家在一处好好亲香亲香,只是听喜姐儿说你们家里各自有事,都忙得紧,竟要当日回去,这怎么也不成的。眼下看时辰已经晚了,就是出城亦匆匆忙忙的,不如越性在赵家住上一夜,明日中午我再送大家。”
虎台县里与别处不同,是有城墙围着的,到了一定的时辰就关闭了,不到第二日早上是不能开的。不必说赵家,就是县令大人也无权临时开关城门,因此大家只得点头,“恭敬不如从命了,那我们就打扰赵太太一晚。”
“那才是我求之不得的,”赵太太笑着,又体贴地吩咐喜姐儿,“你娘、你舅母、还有嫂子表姐表妹们都是大老远来的,在我们家这一天恐也没有招待好,你今晚便不要到上房了,只陪大家说说话儿,明日一早你陪着吃了饭再请过来,中午我再摆酒给亲家太太和舅太太们送行。”
喜姐儿就亲热地应了,“多谢婆婆了,我也正要带我娘、我舅母她们到我院子里看看呢。”
大家就向赵太太告了辞,随着喜姐儿先去了她的院子,只见房屋高大轩昂,又因是新房所有东西全是新的,各种摆设皆金银焕彩,锦绣重重,多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物。宁家自富了起来,便添了许多物件,不论谁见了都赞不绝口,如今与喜家的院子比,却又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相差甚远。
且此时并无外人,大家又是亲人,也不再如方才一般拘束,个个随意赏玩,一时又有丫头送来香茶并各种时鲜果子点心,大家又一样样尝过,真是样样都好,竟不知如何夸奖是好了。
喜姐儿就向大家说:“我娘每次见了我都问我过得好不好,又问我是不是后悔了,你们说这样的日子怎么会不好?我怎么会后悔呢?”
第138章 好命
大家就都赞叹,“如今亲眼见了,只富贵倒还罢了,只赵太太这婆婆,果真是千里挑一,对喜姐儿只当是自己的女孩儿一样,连带着对我们也十分和善,这样的日子谁不羡慕?”
宁清正将没吃过的点心一样样都挑来尝,此时十分艳羡,“喜姐儿的命真好,这日子哪里是人过的,倒像是神仙呢!”
大姑和娘就又告诉喜姐儿,“你可要知道惜福,好好孝敬赵太太。”
一时,又说了许多体已话儿,喜姐儿又将箱子妆盒打开,给大家每人都挑了两匹好料子,并两样首饰,“这是前些日子我跟着婆婆去安平卫买的呢,你们家去用吧,比县里买的强。”
宁清接了十分地兴奋,“喜姐儿,你嫁到赵家真是嫁对了,这么好的东西都能拿来送人!”说着坐在喜姐儿的梳妆台前将新得的金耳坠戴上,将头轻轻一晃,那对耳坠子便摇了起来,还发出轻越的叮叮声,她就开心地问于氏:“娘,我戴了金耳坠子是不是很好看?”
于氏手里被喜姐儿塞了一对象牙簪,正有些手足无措,此时就摇着头说:“清儿,你带着照照镜子就将耳坠子摘下来还喜姐儿吧,”说着将手里的牙簪也送了回去,“喜姐儿,这东西太贵重了,且都是你婆婆给你的,我们拿着不好。”
“算什么呢?”喜姐儿就笑,“舅母只管拿着,这东西我多着呢,而且这些正是给你们买的。”
大姑也劝,“你们收下吧,喜姐儿先前捎回家里好多呢,我和她的两个嫂子都得了。”
大家见喜姐儿的箱子柜子里果然都满满的,又瞧她的神色似乎把这些东西十分不放在眼里,就都十分欢喜地收了下来。宁婉得的自然也都是极好的东西,其中有一对鎏金的银镯子,花样十分新奇可爱,她先前在曾在安平卫买过差不多的,当然那时候她买的是一套首饰,而且比这个还要中她的心意——但是她却一点也不后悔,她宁愿过现在的日子,没有好首饰也不要紧。
说笑了半日,喜姐看外面天色晚了,就说:“虽然才罢了宴,但是晚上还是略吃些东西垫垫。”大家就都拦着,“还吃什么,肚子里还饱饱的呢!若是谁能吃,就吃些桌上的点心好了。”
喜姐儿哪里肯听,“总是要再吃些的,我让他们送些清淡的好了。”说着就让人摆了晚饭。
果然都是极清淡的小菜,因无外人,大家坐在大红的炕毡上围着炕桌倒比白日还要欢喜,喜姐儿就又命人拿出赵家自己酿的米酒给大家斟上,“虽然惠泉酒名气大,但我倒是更爱喝家里酿的小米酒,又甜又醇,大家喝些。”
赵太太是个会享受的人,这小米酒也是她闲时弄的,宁婉一向喜欢,重回三家村后早忙得忘记了这东西,且酿这酒很费粮食,也不合宁家勤俭过日子的习俗,如今到了赵家再次喝上也颇觉得可口。
喜姐儿越发有富贵人家的作派,拿来盛酒的却不是寻常的杯子,而是雪白的细瓷薄胎小瓯,瓯外面皆绘着墨色的山石兰草,里面盛了浅米色略沾稠的酒水,很随意就喝进一瓯,暖过的酒甜滋滋的,到了肚子里十分地舒服。
众人多是第一次喝到这样的酒,因见甜水般的好喝,眼下气氛又好,就十分放开,且谈且饮,轻松自在。
宁婉拿起酒瓯,一面品酒一面细看上面的花纹,她一直喜欢这墨色的兰草,看着就觉得心神宁静。不妨喜姐儿过来,推着她的手命她喝了,“婉儿平日里最辛苦,先前我娘和我都沾了你好多的光,现在我先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