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女儿死了。我现在想,也许,她说不定还活着。”戴光平说完,就眼睛不眨地盯着小六。
小六也看着戴光平,看到他眼睛里有了发亮的水光,小六心里一酸,眼睛忍不住也跟着发酸了。小六晃晃头,猛地站起来对戴光平说:
“你作为父亲,你连你自己的女儿死活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资格再去想她。这样做,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说完,小六转身走了出去。戴光平追出去,叹着气看着小六离开。
弃婴啊,不管什么原因,不管收养的家庭怎么疼爱她,还不都是曾经被绝情丢弃的孩子?为什么扔掉我?凭什么扔掉我?因为我是女孩?因为不喜欢我?……这样的问题就像石头,压在小六心上。
小六,九岁时就听到旁人议论,就在猜疑自己不是亲生的,敏感而不安。一天天大了,有意无意的,总有人会让她知道一些事情。
钟家很疼她,可是,钟家养了她二十年,她就一直这样,仗着人家对她的好,一直在钟家做米虫吗?她总得自己生活下去。
这便是小六临近毕业,一心想要自己独立的原因了。
戴光平其实就是想知道,这个冯小萌,是不是被收养的,但这话不好问出口啊。怎么问?你是不是亲生的?你是抱养的吧?这话怎么问?
戴光平看了杨老板那里冯小萌的登记表,小公司,也没那么正规,上头根本就没填写家庭信息。
八.九年秋,戴光平琢磨着,时间完全对得上啊,现在,他该怎么弄清楚整件事?就算找到冯小萌的父母,他总不能冒冒失失跑去问人家吧?戴光平决定,他首先要去弄清楚,他的孩子当初到底死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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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光平几天没再来,小六心里渐渐也平静了。这个戴光平,或许真的跟自己的身世有关,也或许,一点关系都没有。有又怎么样呢?小六发现自己真的不关心,她对生父母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地质问他们一番:
你们,凭什么扔掉我?既然抛弃了,还妄想再认回来,有那样的便宜?
星期天的时候,陈晋带着小六一起回钟家去。小六到市区实习以后,他们这几个星期也回去了,每次回去,两个人都像搞什么地下党活动似的,生怕哪一句说漏了。要是让爸妈知道她跑出去打工,还是给人零使唤的,肯定马上把她弄回家来。
过了晌午,小六洗了头,自己拿着干发巾坐在院子里擦干。小六有一头好头发,又多又长,滑滑顺顺的。晚上洗澡再洗的话,要拿吹风机吹干,那会伤了发质,小六便都在白天洗头,让太阳自然晾干。
小六微眯着眼睛,坐在暖暖的太阳底下晾干头发。钟家的小楼是早几年自家买的宅基地,带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里那木香花开了,院墙上雪白的一大片,满院子都是香香的味道。闻着闻着,小六都快要睡着了。
冯玉姜从外头回来,便看到小六在太阳下眯着眼睛打盹。这个季节,最容易感冒的了。冯玉姜便进屋拿了条毛毯,想给小六盖上。谁知道小六又把眼睁开了。
“妈,你回来了?”
“回来了,我就去了趟明玉阁,遇上几块大件的石头,我去看看能不能买。”冯玉姜笑着看小六,“铺子里新得了一块小石头,茶晶的,里头包着豆粒大的红水胆,还是一滴活水呢,我看那样子,正好做成吊坠,留着给你戴。”
冯玉姜最近这些年做水晶生意,真要遇到难求的好东西,便舍不得卖了,尤其是些子小巧精致好佩戴的,基本都是留给了自家人,总是轮流送给了闺女和儿媳妇。
冯玉姜说的水胆,就是在一块水晶里头,包裹了水珠或者气泡,这样的水晶是十分珍贵的,古人传说那种叫做“滴翠珠”的宝贝,其实就是里头包着绿色水胆的水晶。
“水胆最稀罕,妈,你给念念吧,她喜欢稀奇的小东西。”小六说。冯玉姜一想,也行啊,孙女想要就给孙女,反正小六也有好几样了。
小六说着站起来,跑去拉了个椅子,跟自己的椅子挨着边放着,冯玉姜便坐在椅子上,娘俩挨着边的晒太阳,没晒一会子,都半睡半醒的了。
“妈,你真的是奶奶买来的?”
“是啊,两块洋钱买来的。”那些老故事,冯玉姜也会讲给孩子听的。
“妈,那你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