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她能怎么着?人家家里头还爸妈,就算她爸是个酒憨子,可她冯玉姜也不能就把人家闺女给带走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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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正好是九零年,刚出了正月,孙老太忽然就病倒了。冯玉姜接到孙家二嫂打来的电话,说:
“妹子,咱妈有点小病,忽然念叨想看看你了。”
冯玉姜一想,过年前去送的年礼,过年后孙老二照例来叫亲戚,大年初二她带着新婚的传强小两口子去拜的年,这才没多少天啊,怎么忽然就说想她了?
冯玉姜隐隐就有些不好的感觉,总觉着心里很不安心似的,赶紧就安排了手上的事情,叫人开车送自己去孙家。
冯玉姜匆匆赶到孙家,却看到孙老太并没有啥大碍,歪在床头上,靠着被垛子看电视,孙老头也坐在床边凳子上看电视。看见冯玉姜来了,两个老的咧着掉了门牙的嘴就笑。
“你说你二嫂,我不过就是念叨了你两句,她怎么又把你叫来了?”
冯玉姜见老太太精神头还好,便稍稍放了心,说:“妈,我这不也想你了吗,我就来看看你。”
“你那一大家子,大人小孩的,哪能说来就来,我这不是好好的,没啥。”孙老太摆手,“不过你来了也好,你帮你二嫂看看,她个拙货,我叫她给我弄送老衣裳呢,她说手笨不会弄。”
“二嫂手笨,我手更笨。妈你说你好好地,你寻思这个干什么!”
“我不就是寻思,人老了总得准备着。你也别避讳,我还能活到千年黑万年白的?”
冯玉姜在孙老太床边坐下来,陪着她说话。她带了些子孙老太爱吃的点心来,就拿出来给她吃。这老太现如今水果是不太容易吃了,不光是咬不咬得动,说只要吃了点水果,嘴里仅剩下的几颗牙就酸。孙老头不光不吃水果,这两年连甜的都不吃了,净喜欢吃那些子软软烂烂、味道清淡的东西。
两个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说话,说了一会子,孙老太眯着眼睛开始打盹。
“你妈打盹了,叫她睡会,你也去歇会子。”孙老头吩咐她,自己仍旧守着电视看,就是把那声音调到几乎听不见了。
冯玉姜便扶孙老太躺下,给她盖好了被子,自己轻手轻脚地出了东屋。
冯玉姜来到孙二嫂子住的西屋,正好看到孙二嫂子正在做针线活,她手里的东西冯玉姜认得,那是送老的鞋子,靛蓝的鞋面,绣着金黄的花纹。孙二嫂子一针一针地走线,见冯玉姜进来,也没起身,只是顺手拉了个凳子过来,招呼道:
“妹子,这边坐。”
冯玉姜挨着她坐下,眼角瞥到床上的簸箩筐上头放着一身靛蓝带福寿团花图案的寿衣,冯玉姜心里咯噔一下子,吊着心问:
“二嫂子,你看咱妈她……”
孙老太这回有病,其实也算不上病,本来是年纪大了腿脚有点不好,她是个要强的,天刚黑,不肯在屋里头解手,非得自己去院子里上茅厕,天冷路滑,谁知道路上摔了一跤,伤倒没伤着,半边身子嫌疼,就叫儿女限制在床上了。
“啊?哦……”孙二嫂子见冯玉姜担心的脸色,先是一怔,随即看到手中的送老鞋子,便笑了笑,说:“不用担心,我看咱妈还行,一时半时不会有啥事的。不过咱妈这都八十二了,要说这年纪,有些东西给她准备准备也没啥。”说着她悄悄地凑近冯玉姜,小声说:“到底是年纪大了,这一摔,这两天吃饭少了一大半,我真有点担心。”
“也是,年纪大了,准备准备,算是添福寿了。我看咱妈精神头还好,好好养着,到了春暖花开就该好起来了。”
冯玉姜看看簸箩筐,在里头翻了翻,拿出另一双宝蓝的送老鞋面说:“那这双鞋,我来给咱妈绣吧。”
“你绣什么绣?又不急,我自己个慢慢弄好了。”孙二嫂子说,“你那一大摊子事,你忙得够呛!我已经给她做好两身了,够用了,那个是留着给她赶明儿压脚头的。”
老人过世后入殓,可以在棺木里放一些衣物陪葬,一般是放在身旁或脚头的,叫做压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