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玉姜说:“两个孩子下田去耪地,你倒是真能看的下去。”
“你行了吧你,怂女人!我这一阵子忙得顾头不顾腚,你就少牢骚点吧!”
钟继鹏的口气并不和软。冯玉姜喝着粥,就笑了。
“你忙就忙,顾家就顾家,你非得骂我一句能舒坦还是能怎么地?”
钟继鹏说:“我骂你就是能舒坦,怎么地?”
冯玉姜懒得再理他了。只不过有件事,她还是没放下心来。
“那场头老王,怎么样了?”
“老王?能怎么样?活着呢!三年两年死不了。”钟继鹏说。看到冯玉姜不满的眼神,才细说道:
“你们也是笨,二丫本来拎着个桶呢,刚浇过园的桶,湿的,里面一粒麦子都没有。老王拿来栽赃的口袋,咱家没有,是生产队的,本来搁在他场屋子里的。你说你一个兔子胆的大肚婆去偷麦子,谁信?”
冯玉姜说“这样就行了?他不咬了?”
“也不是,他还说你先偷了口袋呢!他那事,有人经眼了。谢老三邻居家的女人,揭发谢老三家的背了两回麦子回家,你出事那天晚上就背了一回。生产队到谢老三家里一翻,就给翻出来了,新麦,还没干好呢!那女人就把老王捅出来了。估计老王自己也没少往家里倒腾。”
谢老三家邻居的女人?冯玉姜想了想,想起来是谁了,心里仍旧有些疑惑。
“你说张老二的女人?她怎么就逮准了时机帮了咱的忙?”
钟继鹏的脸上就有了某种别扭的表情。
“谢老三家的勾搭过张老二,让张老二给她家做白工。”
冯玉姜惊愕了半天,才闭上嘴。这年头,这样一个民风淳朴、传统守旧的小村庄,竟也有这样的极品。要说钟继鹏当初沾上这么个女人,还真够没脸面的。
农历六月初六,冯玉姜忽然就临产了,离正日子还有二十多天,冯玉姜压根就还没准备东西。当天早上她吃了钟继鹏送来的菜粥,钟继鹏刚走没多会子,就觉着了,肚皮一阵阵的紧缩着,一阵阵的痛。
这感觉,冯玉姜不陌生,有了前边四个孩子的经验,她倒也没有紧张,从容地叫来了医生。
冯玉姜前边四个孩子都是在家里,两个大的是接生婆给接生的,后边两个小的,在家里自己生下来,家人喊赤脚医生来剪断脐带,就成了。冯玉姜这头一回进了医院的产房,很快就顺顺当当生下了钟家小五子。
一点都不意外,是个小小子,不胖,小胳膊小腿都细细长长的,身量也长,一看将来就能长个大个子。
因为住院加早产,冯玉姜根本就没准备婴儿的包被子,接生员就去找冯玉姜自己的衣裳。接生员很有经验地拿了冯玉姜一条洗干净的裤子,那时候化纤的衣服还是时兴货,农村女人的衣裳不外乎都是棉布的,穿旧了的,恰恰软和。
接生员把红虫一样的婴儿放在裤子上半部,裤裆往上,小脑袋正好从裤.裆里露出来,把两条裤腿儿从小脖子下边交叉过来,再从婴儿身后拉过去,便严严实实把小婴儿包裹了起来。
这裤子包婴儿,可比上衣好用多了。
冯玉姜忽然想起前世小儿子是在这年秋后生的,而现如今,是六月里。
接生员包好了婴儿,搀扶着冯玉姜从产床上下来,冯玉姜自己收拾好衣服,慢慢地走回了病房,接生员抱来小儿子,放在她身边。
“有福之人生在六月,无福之人死在六月,这小小子,是个有福气的。”接生员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