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他的说法,飞行执照的理论课已经念完,他得去山里的军-营实战练习,正好送她回去。
“曼曼有空常来玩。”虞家二老嘱咐着。
杜爷爷则更直接:“练刀必须持之以恒,反正现在交通方便,星期天过来玩就行。”
特别受长辈欢迎的王曼笑弯了眼:“到时候我来次数太多,你们可别嫌烦。”
特意赶来的唐诗接话:“你姥爷姥姥他们嫌弃,就住我们家,住多久都不嫌。”
看着晨光中脸红扑扑的曼曼,唐诗笑得格外温柔,温柔到杜奇都打个冷颤。横儿子一眼,唐诗尽量笑得慈祥。阿奇眼光真好,曼曼不仅长得完全符合她心中娇娇小女儿的设想,做饭还那么好吃。
往后要又这么个儿媳妇,他们全家一定供起来,不让她有任烦恼。这孩子有种神奇的魅力,她只需要每天美美的可爱着呆在那,不知不觉就能让人心生愉悦。
“我们才不会嫌弃曼曼姐,”小家伙虞北跑出来,递给王曼一个旧本子。
“这是什么?”
王曼翻开,十一岁孩子歪歪扭扭地字迹尽量保持工整,扉页粘着她夺冠时冲洗出来的照片,再往下就是一道道题目。
每一道都是她跟虞北互相检查时,她曾经出过错的题目。小家伙手写一遍,全都给她整理好。
整个本子记载着她这一个暑假,实在不能再惊喜。
“谢谢北北。”
王曼抱起他,亲他脸颊一口,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好好听爷爷奶奶话,有什么不开心就打电话跟我说。”
“真啰嗦。”
虞北面上不耐烦,小脑袋却诚实的点点头。
王曼轻轻拍下他肩膀。二老把虞邛夫妇调到上海,给个边缘闲散公职享清福,也算彻底堵住他俩嘴。上海足够繁华,他们再也没理由抱怨生活环境不好,虞北也少了份担心,开始恢复以往的聪明劲。
她相信随着年龄增长,心智逐渐稳定,总有一天小家伙会彻底明白过来。他会分清善与恶,回报悉心教导他的爷爷奶奶。
爬上越野车,王曼摇下玻璃朝外面挥手:“早晨天凉,你们快回去吧。”
直到拐过大院一角,他们身影消失不见,她心头有些怅然若失。没来北京前,她以为离开邹县再次踏入这座城市,会勾起她两世最为深沉的伤痛。
然 而二十天中,她曾无数次旧地重游。后世繁华的国贸如今还是另外一番姿态,逛街空隙她停留在自己前世被撞死的公交车亭前。同一地址溯回二十年光阴,公交车亭 变成根孤零零的电线杆,自行车取代先前机动车洪流。猜三轮车的老大爷摇动车铃,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问她要不要坐车,她微笑婉拒,目送老大爷喊着号子离 开,发现自己心情并没有怎么复杂。
幸福和时间是治愈任何伤痛的万能良药,父母离婚后的四年她一直很幸福,前世再深的伤痛也会完全治愈。
“曼曼,前面工地灰太大,关上窗户吧。往后周末我都会去邹县,你想他们,随时可以来北京。”
王曼摇上窗户,思绪逐渐拉回来。
“你不跟我一样要开学?不对,阿奇你报了什么大学。那天去楠姐学校参观,问你你也不说。”
杜奇语塞,头一回有点反感家中选择。全封闭学校平常连电话都不能打,自从曼曼说喜欢他后,他百爪挠心般的思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与日俱增。
“这是秘密?”
“不是……”
握紧方向盘穿过前面一片沙尘,杜奇打开雨刷,清理出前挡风玻璃,边报出个番号。
“学校在天津边上,全封闭管理。”
在他没说出之前,王曼猜测这各种可能。比如阿奇志愿报错落榜不好意思说,再比如他申请出国留学说不出口。
但她唯独没想到最有可能的这一种可能,他直接进了最严密的军校,外面压根都没听说过的学校。
“那你刚才说周末出来。”
杜奇点头:“我爸也在那学校呆过,他跟校长好朋友,今年特意把飞行训练基地改到钱叔叔那。”
神秘感瞬间消失不见,看这关系用的。
“原来如此,那阿奇我可得努力赚钱了。”
“为什么?”杜奇再次跟不上王曼脑回路。
“你大学别人都没听说过,要是往后失业,拿出手的高中学历肯定找不到好工作。设计师需要个好的环境,我得赚钱养家。”
杜奇哭笑不得,他那学校虽然神秘、不公开对外招生、规模也小,但一出来保证分配是高级军-官。自办学到现在,还真没听说过失业。
除非……犯了严重错误,那时候不仅失业,连自身安危都无法保证。
“曼曼你放心,不会再有李家。”
王曼倚在副驾驶位置,她是穷过来的,对事态度向来是“尽最大努力,做最坏打算。”
她呆北京那二十天,杜、虞两家其实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人能受得了多大罪,就能享多大福。谁不希望自己高官厚禄人生一片花团锦簇,削尖脑袋往上挤的人多的是,但上流社会圈子就那么大,想挤进去必须得先把里面人踢出局。
外人只看到两家的辉煌,却没见到碧玉般潭水下面暗流汹涌。
“看你干嘛这么严肃,马上要进杨柳青,我们去看下姜奶奶。”
王曼给姜奶奶带了私家厨房的桂花酸梅汁,她早先预定好今早新鲜做出来,出锅还没两小时,刚晾凉了,新鲜度一等一的好。
收到礼物老人家很开心,送他们出来时,她开到车后座上同样包装的一箱桂花酸梅汁。
王曼忙解释道:“在我家炸麻花的徐爷爷也最喜欢喝这个,来之前他就老念叨老北京的桂花酸梅汁,我也给他带点回去。”
说完她上车,越野车很快转弯,所以她没注意到姜奶奶依在门框上的手突然滑落,身形颤抖像是受到极大刺激。
“炸麻花、爱喝桂花酸梅汁,老家是邹县。徐平……徐庚,一定是他。”
苍老而激动地声音消散在空气中,除去清晨早起的鸟儿和院中那棵开花的桂花树,再也没人听闻。
坐在越野车中,沿着来时的国道两人继续往前开。一路走来农家房子地基越来越高,房顶红瓦也逐渐铺的陡峭。进入八月雨水充沛,黄河水量重新走高,两岸浮桥也躲起来。穿过芦苇荡过河,赶在中午饭前两人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