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如此,展子舒才真正意识到,他一直认为自己明白的东西,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明白。他就像是一只被保护的太好的雏鸟,却一心以为自己已经是雄鹰。什么是权力,什么是斗争,什么是政治,什么是“死都不能放过”……真正的意义,只有在他临了最后的那一瞬才真正明白。他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甚至连井底都没跳出去的小青蛙而已。即便他死的再不甘心,又能如何?一死万事休。
而现在,他重生了。他确实再度又有了一次重来的机会。可是,在明知将来他将要面对何种压力的状况下,展子舒真的急了。有太多事需要他去面对,可也有太多事,他还不知道该怎样做才对。然而,时间却一天一天的过去。他更害怕自己犯错。因为一旦犯错,那将是把他甚至整个家族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展子舒不得不承认,他羡慕萧锦程。萧锦程拥有着他所没有的坚定,他清楚自己的目标在哪里,并毫不犹豫的向目标进发。或许是因为萧锦程的个性本就沉稳,也或许因为他的经历,家庭的,他自己的,等等,让他日趋成熟。
可相对于展子舒,此刻的他除了拥有对于未来十几二十年走向的把握之外,他几乎一无所有。他必须去学会与人周旋,他必须去懂得忍耐,他必须……太多了!过去的他缺乏了太多的东西。那些在他眼里曾经不屑一顾的东西。他犹记得不仅仅是展老爷子、展国辉、甚至他的大哥展子翔、二姐展子凤都有很多次无奈的看着他,笑说:“真是把你给宠坏了。”
当时的展子舒根本是听者无意,他从不认为自己做错,又或者应该退让。而他的家人们对他的宠爱又是这样的深。或许那个时候,他的家人们也从未意识过,他们这样做或许真的会害了展子舒也不一定。但那个时候,展家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展子舒在他家人的眼里,始终是最小的孩子,最乖巧的,最要疼爱的。他们甚至也不希望展子舒过早的接触到太多黑暗面的东西,总认为他还小……展家人的护短,从来是没有理由的。所以展子舒过的潇洒,活的随心所欲,却也摔的沉重!
重获新生的展子舒,并没有对家人们有任何抱怨。因为他明白,他的家人对他的爱是无私的。也正因为这份无私,他才选择了要自己来保护他的家人。这一次应该是他了!他再不能像过去那样浑浑噩噩了。可是,该怎么做……展子舒心中的焦虑并不亚于当初身陷囹圄的时候。
“子舒,该吃药了。子舒?想什么呢?”萧锦程看看时间就拿着展子舒的药和温水送到,不想却发现展子舒似乎在出神。
展子舒回过神,看着眼前的药丸和水,心里又有些躁动。就是这样,他身边的人,对他都是这样的……无微不至。就连这个萧锦程,他曾经那样的恶言相向,可现在还是这样照顾着他。甚至为了他……
这让他展子舒情何以堪?
低着头,展子舒看不出表情的接过药片送进嘴里,就着温水吞下,微微的苦涩蔓延。他突然说了句:“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明明知道的……”
萧锦程顿了顿,有犹豫有迟疑,却还是坚定的伸出手,微微抬起展子舒的下颚,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是知道,也明白。但我说过,我不会放弃。子舒,这是我的事情。你不用想太多。”
展子舒带着些疲倦的拂开萧锦程的手,侧过头避开萧锦程深深敲打在他心上的眼神。果然,这个人还是这样,简单直白而坚定……这是他所没有的……
“累了么?要不要去休息?”萧锦程看得出展子舒的疲倦,于是轻问了一句。
展子舒有一瞬的愣神,但萧锦程却并没有发现。随即,展子舒点头,道:“好。”他很快站起身去洗漱,而萧锦程则帮他把被褥铺好。
展子舒躺到了床上,萧锦程则带着点歉意道:“你先睡。我换个小灯。还有一些东西要写。”
展子舒“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他知道自己睡不着的,他只能等着萧锦程过会儿睡着之后,才能起来去吃一颗安眠药。他不想再让萧锦程看到自己梦魇的样子。
但是装睡实在不是件舒服的事。展子舒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几次,最后终于用一个可以看到萧锦程的姿势,半眯着眼睛侧躺着。这样总比躺着胡思乱想来的好。
只是,让展子舒没料到的是,他就这么看着萧锦程在昏黄的灯光下奋笔疾书,那认真的眼神,有些散落在额际的头发,竟让萧锦程整个人看起来有着异样的吸引力。展子舒就这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心中不知不觉的涌动着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安心静怡的感觉。渐渐的,展子舒就这么睡着了。
然而,每晚的噩梦就像是心魔一样。当展子舒再度被萧锦程自噩梦中拉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是满身冷汗,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萧锦程皱着眉,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展子舒。
展子舒有些虚弱的勉强笑了笑,道:“不好意思,吵到你了么?”说着他若无其事的避开萧锦程的眼神,有些费力的想要站起来。
萧锦程见状在旁扶了展子舒一下,不想却被展子舒避开。展子舒低声道:“我没事。我去洗一下。”全身的冷汗确实让展子舒非常不舒服,但他此刻更想做的却是……
展子舒站直了身,由于始终没听见萧锦程说话,又被他盯的很难受,所以不得不推起笑容道:“锦程!你干嘛看着我?我说了,没事的。就是个噩梦而已。”说话间他随手拿起了自己的那个包,没看萧锦程,朝着洗漱间走去。
“要拿东西么?”萧锦程先了展子舒一步,站在了洗漱间的门口。
展子舒楞了下,若无其事道:“找件衣服换一下罢了。总不能一直穿你的。”说完他很自然的侧身绕过萧锦程进了洗漱间,关门,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