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父王面前进了谗言?!”慕容敬从来没有将弟弟放在眼里,因为这个弟弟容貌不如他,看着也不如自己聪明,虽然同母所出,却一点儿都不像。
这个弟弟对他还十分恭敬,一副好弟弟的样子,谁会想到背后插刀的竟然是他!
“不是我进了谗言,是大哥做得不对!”慕容轩并不是非要闵王府的爵位不可,他如今在御前十分得用,皇帝拿他当能大用的宗室子弟多有看顾,就算没有闵王的爵位,他日后未必挣不出一个前程来,又何必与兄长抢一个位置呢?只是慕容敬做得太过,没有眼力见儿不说,这京中得罪的海了去了,娶回来的女人也都是败家货,想到这里,慕容轩的眼前一冷,看着冷笑连连的兄长认真地说道,“大哥若继承王府,闵王府日后只怕就要败了。”
他不能眼睁睁叫闵王府淹没在京中,哪怕慕容敬能守成,他都不会眼看着闵王将废世子的折子递上去。
可是如今,他只能请兄长退位让贤。
他以后好好儿养着他,养着他全家都可以。荣华富贵,什么都有,只是不能叫他做闵王府的主。
就是这样简单,然而看着慕容敬一双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眼睛慕容轩心里也难受,努力地说道,“大哥放心,咱们一定不亏待你。”
“不必多说。既然陛下已经允许,敬儿从今以后,就不要留在王府!”闵王妃的心更硬一些,不会叫闵王府日后多出一个主子来,见儿子们都看着自己,将明秀拉到自己的身后叫她看顾一脸惊容的苏蔷,这才对慕容敬冷冷地说道,“你行为不肖任意妄为,耗干了我对你最后的情分!”她看着冲进来的几个女眷,对着慕容敬冷笑说道,“连女子的忠奸都看不出来,日后闵王府落到你的手里,就是大祸!”
“母亲。”慕容敬没有想过对自己那样纵容的母亲怎么会翻脸。
“我早就想废了你,忍到现在,已不能再忍。”慕容敬到底是亲子,闵王妃说着刻薄的话,可是眼里却露出了几分伤感,摆摆手叹气道,“罢了,日后,你过自己喜欢过的日子去。”就算纳上一百个女人,她都不管了。
“母亲这是不要大爷了么?!”沈明珠冲进来见了这个,急忙扑到了闵王妃的脚下,吓得浑身发抖。
她嫁给慕容敬就是为了闵王世子的名位,若慕容敬被废,那她还有什么希望?
“你?不孝的东西!”闵王妃冷笑了一声,将沈明珠给一脚踹开,冷笑与慕容敬道,“这样的女人你当做掌上明珠,你还叫我信你?!”
明秀将苏蔷掩在身后,目光落在趴在地上哭泣的沈明珠的身上,竟忍不住诧异了一下。
总是明艳照人的沈明珠此时形容消瘦苍白,透着一股子垂暮之气,明明正是新婚,可是却没有半点儿新婚的喜色与娇艳,反而有惶惶不安的模样。她穿着的虽然是簇新的衣裙,然而却并不十分光鲜,整个人疲惫得不行,又因今日突生事端,露出了慌张恐惧来,明秀见她哭了几声就叫着慕容敬往他的方向爬去,然而慕容敬竟毫不犹豫地将她踹到一旁,就知道这夫妻俩只怕生出了嫌隙。
哪里只是嫌隙呢?
沈明珠没有多看明秀,抓着地面哭着。
不知是谁将太夫人没了,自己却隐藏祖母死讯的秘事密告给了闵王妃,当日当着王府许多人,闵王妃骤然发难,将她问得哑口无言,不能反驳。
那时起自己就成了一个为了荣华富贵什么都不在乎的畜生,不仅闵王妃喝令她滚出去,慕容敬知道了,也痛骂她不孝,说看错了她。
还因为方芷兰知道太夫人这样凄惨当场就伤心晕厥,因此慕容敬更加心疼了,都将这些赖在了她的身上。
她嫁给慕容敬这么久,竟都没有圆房。王府里的下人都是踩低捧高的,见她被闵王妃慕容敬厌恶,将她欺负得不成样子,连平日里的吃食都是冰凉馊坏的,不能下嘴。这天儿还有些寒冷,却只给她一点点黑漆漆的木炭,烧起来满屋子都是烟。闵王妃明明都能知道,却不肯管。方芷兰如今得宠,又在慕容敬耳边吹了风,竟眼看着别人作践她,还要叫人说一句活该。
这样的日子她过的艰难,能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世子正妻的名分,可是如今,连这个都没了。
沈明珠满心绝望,眼前黑暗一片,抬起头来看着这屋里目光冰冷的众人,看着慕容敬又在发疯,垂头吐出一口血来。
闵王妃见她吐血,冷哼了一声,转头对明秀歉意颔首,这才叫人拖了她下去,与明秀抱歉地说道,“并不是有意作践她,而是……”她有些厌恶地说道,“国公府的老太太到底是她亲祖母,然她竟然为了嫁到王府来,明明祖母没了还若无其事,这样的心性,实在叫人心中发凉。”闵王妃只担心日后,自己若有这一日,凉透了外头还不知道呢,想到这个便叹气道,“真是冤孽!”
“老太太没了?”明秀还不知道这个呢,顿时一惊。
“没了许多天,她那娘家母亲也跟着瞒着,只怕这一回是要被休。”闵王妃才懒得给儿子休妻呢,慕容敬想怎么折腾日后她是不管的,只说沈家三房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三太太莫非还能好的了?哪怕她真无辜呢也自身难保。三老爷本就不是个东西,听见妻子竟然隐瞒老娘的死,顿时就拿住这么个把柄,嚷嚷着休妻。
只是三房如今不过是京中寻常的人家,明秀也早就不与三房来往,因此不知道罢了。
“老太太这一辈子。”明秀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心里却并不同情。
太夫人做了许多的坏事,如今却被真心疼爱的子孙这样对待,也不知临死之前,有没有后悔。
三老爷就算休妻再迎了他外头喜欢的那个进门,莫非就好了?她知道得很清楚,那就是一个瘦马,养在外头也就罢了,若做了妻,不怕头上变色儿?
三房的事儿明秀管不着,听到这已经觉得不管什么都不必再管,她看着沈明珠被人拖出去,又听到隐隐地传来了一声哭嚎,之后仿佛是方芷兰冲了进来,捧着肚子惊慌失措,花儿一样的容颜都衰败了,想到她机关算尽偷了妹妹的丈夫,还想着荣华富贵亦或是被扶正,再看看她眼前一切皆空的绝望模样,明秀没有什么快意,只觉得意兴阑珊,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她如今不想再看这些人的结局,只想回到自己的王府去,安安静静地与慕容宁腻在一起,悠闲又自在。
不去看这些争斗,因为不管看着谁的输赢,都叫人心里不自在。
“你吓着了不成?”见明秀抿嘴垂头,闵王妃便怜惜地说道,“这家里头的事儿,我本不想叫人看见,只是……”她轻轻地叹了一声看着明秀身后脸色发白的苏蔷,轻声道,“阿蔷最信你,你在她身边,她能好些。”慕容轩也能叫苏蔷安心,可是她也知道,有许多的话,苏蔷或许会与明秀说,却不会与自己的夫君说,这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是一种不愿叫夫君看到自己难看的心态。
“我明白王妃的心。”明秀握了握苏蔷发白的手,轻声说道。
方芷兰绝望的哭声变成了尖叫,外头有人冲进来说见了红,慕容敬冲出去看了,乱哄哄的屋里空了下来,苏蔷将头抵在了明秀的肩膀上。
慕容轩在远处对明秀深深一揖,这才跟着父亲母亲走了。
“我并不害怕,这点子闹腾算什么呢?”苏蔷虽这样说,却还是浑身颤抖地说道,“我家里也不是一团和气,几位叔父与父亲相争的时候还拔刀要杀人,只是……”她轻声说道,“我看着他们这样儿,就想着,若有一日我生下来的孩儿也如此,又会怎样?”
她捧着自己的小腹与明秀慌乱地问道,“谁得孩儿一定会是好的呢?若是他不好,难道就要逐出去?那我还生下来做什么?”
“母亲当年,也是疼爱过他的罢?”她轻轻地说道。
“谁都不能保证日后孩儿如何,只是你要相信你的丈夫。”明秀柔声说道,“相信他不会伤害你的孩儿,不会叫你伤心。”
“可是他对大哥……”
“他夺了能要他大哥性命的东西,给了他一生富贵,叫他一辈子都能安逸享乐。”明秀轻声说道,“或许这不是他大哥想要的,可是却能叫他自在。又多大的能力,就承担多少的事,他大哥不能承担,或许日后赔上的就是性命。王妃与他看似无情夺走一切,又如何不是一种保护?”她摸了摸苏蔷的小腹轻声说道,“你想想看,有你,有王妃一家,你的孩儿,怎会变成那样?”
苏蔷沉默了一会儿,努力地对明秀笑了笑。
“仿佛你说得都对,也或许,我并不应该想这样多。”她轻声说道。
“他大哥就是例子,有了他在前头,谁敢将孩儿养成这样呢?”明秀便笑道,“你得相信他,对不对?”
“我信他。”苏蔷抬眼,目光变得清明了起来。
知道她是遇上了大事,虽然从前嘴里说得很强硬,到底是不安的,明秀也不笑她,只拿皇后在宫中的点滴来与她说笑,还笑着说道,“你这回回来,就该往宫中请安去,皇后心里记挂你,还在我面前说起。”苏蔷是皇后亲妹妹,自然情分不同。皇后如今地位稳固,连苏蔷在闵王府都超然了起来。闵王妃本就喜欢她,如今有了这样的姐姐与太子外甥,更会对苏蔷极好。
好日子都在后头,何必还想不开心的事儿呢?
做人,不要纠结那些会叫自己心伤的事儿,难得糊涂,也是极好的。
明秀劝了苏蔷破涕为笑,这才与感激自己的闵王妃告辞出了王府,才出门就见自己的车前,拦了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