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枢啊啊的吼叫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但凶狠的眼神却透露着他的痛恨与不甘。
苏箬芸如同看着一只蚂蚁般看着她,声音轻柔似水,说出的话却让秦枢受到了重重一击,整个人都近乎疯癫。
“你不是在找叶姑娘吗?告诉你,我就是叶姑娘,你不仅死在我手里,还输在我手里,你从一开始就从没赢过我。你就是个废物,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秦枢向来自负,认为自己聪明绝顶,利用顺帝对他的信赖贪敛了无数财物,暗中谋划近十年无人知晓。
他看不起别人,更看不起女人,总有一种运筹帷幄,天下尽在掌握之中的自信。
苏箬芸的话如同一把利刃,狠狠的刺进了他心里,在他的身体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之后,又彻底击垮了他的内心。
不……不!这个女人是骗子!她一定是骗他的!他不信,他不信!她才不会有这种本事!
秦枢在心中嘶吼着,但往事却如翻涌的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里。
曾经那些解释不通的事情,被他理解为自己运气不好的事情,在这一刻似乎全部有了合理的解释。
县令的死,顾家的灭门惨案,未满十四岁的失踪少年,城门外路过的不肯配合查案的商队,被他一箭射下的领头人的帷帽,帷帽下露出的女子容颜。
不是巧合……不是巧合!
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的设计,从一开始他就是被捕猎的对象,最终深深陷在了猎人编织的大网里。
秦枢哑声嘶喊,不知是身上太疼了,还是受不了事实真相的打击,在木架上疯狂的挣扎。
苏箬芸不再理会他,和齐铮一起抬脚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似想起什么,回头说道:“忘了告诉你,三刃还有个特点,你挣扎得越厉害,它刺入的就越深。”
说完从昏暗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回到阳光下,远离了阴影中的那片黑暗。
…………………………
同一时间的另一座城镇,梁安,一个形容狼狈的少年失魂落魄的走在街头。
他身上的衣裳质料上乘,腰间玉佩亦是成色上佳,显然是个贵公子。
但此时那衣裳却皱巴巴的有些凌乱,衣领和袖口还沾着些许污渍,看上去像是有些日子没洗,也没有更换过了。
王浩霖茫然无措的走在街头,眼眶下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也不知多少日子没有好好休息过,整个人如同游魂一般。
前些日子他报名参加了县式,结果却莫名扯到了一桩舞弊案中,被剥夺了考试的资格,今生都不能再入仕途了。
他想尽办法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却始终求告无门,谁也不肯为他翻案。
王浩霖心中当时就隐约知道,自己得罪了人,这是被报复了,而且那人还位高权重,根本不是这些地方官惹得起的。
至于那人是谁,他也不难猜到。
可是……不过是个误会而已,何至于如此绝人生路!
王浩霖不甘心,还想在托关系请人帮忙,却被人带到了一间昏暗的房间里,隔着屏风听到后面冷冷清清的声音。
“我家主子让我给王公子带几句话,既然您如此记恨她,以至于凭着胡乱的臆测就去官府报官,那定然是对她当初所做之事十分不满,对于您现在的身份也十分不满。”
“这么看起来,相比起入仕为官,您还是更喜欢做个商贾。既然这样,那就如您所愿,您今后……就好好地做您的商贾吧。”
那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王浩霖心中惊涛骇浪,猛的冲了过去。
可是屏风后却空空如也,半个人影都没有,好像刚刚的一切是他自己的幻觉一般。
他站在房中茫然四顾,最终却只能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泪流满面。
两年多以前,他是榕城董家最受宠的三少爷,整个董家的家业都等着他来继承。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一夜之间就从一掷千金的董三郎变成了一贫如洗的王少爷。
在王浩霖还是董三郎的时候,他曾羡慕过那些可以科举入仕的人,觉得自己若是也能参加科考,定然也能出人头地,成就一番事业。
可是当他成了王少爷,真的可以参加科举时,他却又受不了王家的一贫如洗。
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用不起好的笔墨纸砚,请不起好的教书先生,甚至交不起书院的束修,本就不及别人的功课也只会越差越多,最终这辈子一事无成。
这个时候,王浩霖又想起了董家的锦衣玉食挥金如土,所以他利用董老爷对他残存的那点儿关爱之情,再次过回了曾经那样的生活。
但无论董老爷对他多好,终究还是和以前不同了,王浩霖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他不因为柳姨娘欺骗他的事而迁怒于他,也不可能真的再将他视如己出,把全部家业留给他。
王浩霖每每想及此事,心中都会觉得不甘。
当他偶然得知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位叶姑娘的时候,这不甘就化作了浓浓的恨意,在心底生根发芽。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他听说一位“叶姑娘”的同党藏匿在梁安,又发觉周鹄家里多了陌生的女人时,才会着了魔般的去官府报了官。
可是谁知道,却因此惹下大祸!
王浩霖哭了许久才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心知仕途无望,只能认命的做回自己的商贾,可是当他再想从董家要一笔钱,作为自己经商的资本的时候,却发现董家和他断了来往。
一问才知,董家的生意出了大问题,虽然没到无力回天的地步,但也亏损了大约一半的家产。
王浩霖觉得这是个机会,心想此时正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帮董家力挽狂澜的时候,等度过了难关,董家一定会将他视为恩人,即便不接纳他,也不会亏待他。
可谁知,那传话的小厮却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了一通,说就是因为他在外面招惹是非,董家才会被人盯上,逢此大难。让他以后再也不要跟董家来往,免得再牵连了他们。
王浩霖这才明白,断了他的仕途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一切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此时才感到深深地后悔,若是当初没有鬼迷心窍的跑去报官,或者更早的时候没有贪恋董家那早已不属于他的财产,是不是一切就都会不同?
可是现在后悔为时已晚,已经发生的事情注定无法改变,他终究是把自己毁在了贪念里,毁在了既不舍得放下仕途,又不舍得放下钱财的欲念中。
到头来两头皆空,一生尽毁。
…………………………
庆元三十九年,冬,一场大雪将整个京城都变成了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