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侯傍晚回府时,就听下人禀报说蒋谭及蒋墨来到了府里,且已被苏箬芸安置在松竹院住下了,大有待她完婚后在离开之势。
他听后许久才回过神来,点头正准备换身衣裳去见客时,却听那下人又道:“看蒋老爷的言行,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听说是他前些年不慎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不小心摔坏了脑袋。”
刚刚脱下外袍的苏浙一怔,旋即一把抓过衣架上的衣裳,胡乱的裹上就冲了出去。
松竹院中,蒋墨正在跟蒋谭说话,蒋谭似乎因为没有见到苏箬芸而十分烦躁,不断的打断他,口中不停喊着小满,小满。
苏浙踏入院子时见到的就是这番情景,脸上满是错愕的神情,脚下沉重的像是打上了铸铁,半晌没能挪动一步。
怎么会……
怎么会……
蒋墨察觉到他的视线,抬眼看了过来,见到是他后也是愣了片刻,许久才神情晦暗的说了一句:“你来了。”
痴傻的蒋谭并没有注意到来人,仍旧站在原地吵闹着非要找他的小满。
蒋墨无法,只得让人去请苏箬芸过来。
下人应声而去,院门口的苏浙这才缓缓走了进来,看着身材发福双目无神的老者喃喃轻唤:“岳父大人……”
这一声岳父让吵闹的老者短暂停顿了一下,旋即像是被点着的爆竹般,蹭的一下蹿了起来,双目圆瞪,一把扯住了他的发髻,死命的拉扯着,口中同时含混不清的呜呜叫喊着什么。
“爹!”
“侯爷!”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蒋墨根本来不及阻拦,蒋谭就已经冲了出去。
他惊呼一声上前想要将两人拉开,成安侯府的一众下人们也赶忙冲了过来。
可无论他们如何劝解,老者都瞪着眼死命的拽着成安侯的发髻不肯松手。
一个下人见状咬了咬牙,抄起一根棍子就要向蒋谭的手臂上打去。
可他手里的棍子还没来得及抬起,就被一直站在院中没有说话的木头一脚踹飞了出去,后腰直接撞在墙角的一株槐树上,登时喷出一口鲜血,当场便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余下的下人被这一幕惊呆,回过神后也纷纷发了狠,几人下了蛮力去拉扯蒋墨,几人拔刀向木头砍去。
木头看到有人拉扯蒋墨,神情一凛,脚下用力一蹬,魁梧的身躯似鬼魅般躲过了眼前的刀锋,直接冲到了蒋墨身边。
咚咚几声闷响过后,围在蒋墨身边的几人纷纷倒地,双目爆瞪,口中鲜血不断涌出。
拔出刀的几人一击没能砍到他,回过头反而见到自己人被打的吐血倒地,当即红着眼再次砍了过来。
匆匆赶来的苏箬芸还没踏入院门就看到几柄大刀向蒋墨的方向砍去,紧绷的唇角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杀!”
小雅木莲当即抬手,几支袖箭伴着嗖嗖的风声直射向那几人面门。
闪着寒光的箭镞带着劲风刺进几人的脖颈或是眉心,几人只来得及发出短暂的闷哼,就纷纷倒在了地上。
院中没有了下人的呼声,只余蒋墨仍旧在费力的试图将纠缠在一起的蒋谭与成安侯分开。
奈何老者却发了狂,赤红着双目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撕扯着成安侯,就是不肯松手。
“外祖父,外祖父!”
苏箬芸上前从侧面紧紧抱住了他,任凭他的手肘不断撞在自己身上也不松开。
暴躁的老者继续厮打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在熟悉的声音中渐渐安静了下来,靠在苏箬芸肩头茫然无措的喊着小满。
“小满在,小满在呢。”
她轻声细语的安抚哄劝着,抬手在他背上不断的轻拍。
苏浙在他放手后就跌坐在了地上,束发的发冠早已歪倒在一旁,发髻散乱,整个人都狼狈不堪。
但他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狼狈,目光呆滞的在地上坐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眼前的老者。
印象中精神矍铄身形伟岸的长辈如今已经彻底白了头,身形有些发福,脊背微微佝偻,除了五官之外再找不出曾经风姿清朗的模样。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那位长者,那位亲手将滢滢交给了他,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她的人。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小满,你先带父亲去歇一会儿,我跟……成安侯说几句话。”
到嘴边的那句“你爹”终究还是换成了这几个字,冰凉如水,没有丝毫情意。
苏箬芸冷眼看了苏浙一眼,扶着蒋谭向房中走去。
……
松竹院的西厢房里,苏浙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裳重新梳理了一下发髻,静静的坐在上房中的梨花木圈椅上。
“我父亲的事,你不知道?”
蒋墨看着仍旧有些狼狈的他,沉声问道。
苏浙摇头,似乎仍旧不能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
“不知道,我上次见他……还是十三年前的时候。”
那时蒋滢滢已经离世三年,蒋谭借着回京述职的机会到成安侯府看望自己的外孙女,顺便也与苏浙见了一面。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蒋谭虽然已经有了白发,但精神尚好,与那个他并不喜欢的女儿说笑的时候尤其神采奕奕。
后来他没再来过,他也没有问过,不想今日再见,竟是这样一番情景……
蒋墨眸光越发暗沉,唇边勾起沉冷的笑意。